第 5 章(2 / 2)

宋忱頓在原地,立刻看向謝慈,不敢相信:“你是謝時鳶的人?”

說話的同時,豹爺也在打量他,宋忱穿的服飾極為考究,那條金線繡紋的腰帶,少說也要錦繡坊十日工期,其餘的更是一眼就能瞧出的華貴。

豹爺眯眼思索一瞬後,鬆開了手。

謝慈得了喘息,如溺水之人遇到浮木,緊緊抓著眼前的希望:“是是,郎君求你救救小的!”

宋忱有點遲疑,但方才他叫出了自己名姓,不似作偽,而且他還姓謝。宋忱一想,摘下腰間的玉佩,遞給連末:“你把他要過來吧。”

連末瞥了謝慈一眼,並不樂意:“公子,他家的人由他家自己管,與我們何乾,而且那人一看就是爛賭成性的,為什麽要幫他?”

宋忱卻說:“不能讓謝家的人死。”謝時鳶要是知道他們坐視不理,會找麻煩的。

連末哼了一聲,見他實在堅持,才慢慢走過去,那玉佩價值不菲,足夠還謝慈欠下的賬。

豹爺捏著玉佩左看右看,嘴角飛上了天,立刻就轉變態度,對謝慈嬉笑道:“早說你認識這樣的人,豹爺我怎麽會動手呢,謝老板,歡迎下次再來。”

謝慈如獲大赦,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汗津津地攤在了地上。

待豹爺帶著弟兄離去,宋忱才走近謝慈,對他說:“你要是再賭,我就告訴謝時鳶。”

宋忱看著軟糯好欺負,謝慈沒想到他會威脅人,麵上一愣,聽清他的話,又想到什麽可怕的事,顫抖著驚呼兩聲:“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宋忱便叫上他:“走吧。”

謝慈乖乖爬起來,跟在後邊。

連生眼神卻變了。

宋忱去找宋昌,他沉浸在局裏,絲毫沒注意方才的事,他叫了對方一聲,宋昌轉頭瞧見他,摸摸鼻子,哈哈笑著:“三弟,你要走了?”

宋忱視線掃向連生,想讓他說話,連生卻不看他,像是在顧忌什麽,不敢動了,宋昌也不提收連生的事,宋忱覺得他們奇怪,主動問連生:“你不是想跟……”

“公子!時辰不早了,咱們走吧。”連生瞥了眼謝慈,忙打斷他。

連末在旁輕哼一聲。

宋忱便生氣了,連生強行把他帶過來,想離開他跟著宋昌他也沒說什麽,現在自己主動幫他,他又不樂意了,像在捉弄他一樣,宋忱嘴角下拉:“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在這裏吧!”

和大哥道完別,宋忱扭頭就往外走,連生看著他的背影跺跺腳,喚著他,卻始終沒追出來,估摸著是回去找宋昌了。

宋忱畢竟小孩子心性,連日裏的失落在這一刻洶湧而上,回去就直奔房門,啪嗒一聲把自己關了起來。

房裏空寂得有些嚇人,他在軟榻上躺了會兒,又起來從書架上拿下本書,默默看著。

房裏有隻香爐正嫋嫋升著清煙,底座是一隻青銅熊貓,眼裏嵌著藍金寶石,圓潤可愛。鏤空格子裏插著青翠欲滴的竹葉,還沾著水滴,每天都有人換。

這是某地藩王上貢的貢品,太後賜給了宋忱,諸如此類,數不勝數。宋忱喜歡的東西不多,香爐是其中一件,離開宋府時他不舍得,就帶來了。

香味撫平了宋忱沮喪的心情,屋裏安靜,隻時不時響起翻書聲。

宋忱其實認識很多的字,也會寫。尋常人家八九歲就會送孩子去學堂,他上學更早,六歲時宋父就找了大儒給他授課。頭兩年他在讀書上的天賦儘顯無遺,無人不為之嘆服,甚至有人叫他小神童。

隻可惜宋忱九歲那年出了變故。

那年太後過壽,宋家作為太後母族自然要到場,太後見他粉雕玉琢,心裏十分歡喜,便把他抱在懷裏逗玩。宮人不知何時端來杯酒,那杯子晶瑩剔透,圖案也漂亮極了,宋忱新奇不已,他把酒端了過來。

太後正與大臣說話,並未留意。直到那盞精致的杯子掉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她受驚去看宋忱,才發現他嘴角溢出血,閉著眼滿臉蒼白。太後大驚失色,感覺抱起宋忱,淩厲喊道:“太醫,快去叫太醫!”

四下兵荒馬亂,宴席立刻散了,事後查出那杯酒有劇毒。當時所有涉事的宮人都無故死亡,幕後主使始終不明,明眼人都知道那是衝太後來的,是宋忱替她擋了一劫。

好在太醫來的及時,宋忱在宮裏昏睡了三天,命保住了。可惜從此心智受損,永遠停留在九歲。

宋家百年名門望族,宋忱是正宗的嫡係,又是宋父獨子,出了這事,太後深感愧疚,從此對他極為寵愛,要星星不給月亮。

可即便如此,世人提起宋忱也隻搖頭,道他今後與仕途無緣。

宋父不在乎什麽仕途,但他一直堅持讓宋忱讀書,也是因為這樣,多年下來,宋忱識的字已和尋常人無異,甚至看過更多的東西,不過他不明白其中含義。

他總是不知道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