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希爾維亞披上隱身衣, 穿過廊廳，宛如死神在暗夜潛行。

他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十一長老在神殿內的居所。

長老們的居所嚴格按照序列排位, 十一長老作為一共十七位長老中稍靠後的一位，居所在較外圍。

希爾維亞望了一眼不遠處大長老居處深夜亮起的燭火，轉身潛入了一片漆黑的十一長老的房間。

房間裏沒有點燈。

但是徹夜燃燒燈火的讀經堂和供奉殿讓神殿即使在深夜也不會是完全漆黑的，銀色的月光也幽幽清冷地流淌進來，昏暗的光線裏，整個房間裏空空蕩蕩。

神殿的長老們雖然地位尊崇, 但是恪守侍奉神的人應有的美德，崇尚簡樸、克製、苦修。

他們的房間用料精細，陳設上卻非常簡單，沒有任何過度的裝飾, 衣櫃裏擺著樸素的長袍。

隻有在重要的場合和慶典，長老們才會換上隆重的服製, 披上寶石製成的裝飾, 以表達對神明的敬重。

這簡單的房間乍一看，房屋主人的美德簡直呼之欲出。

希爾維亞看也不看這些，他走到屋角, 一把掀起了桌下的地毯。

一個傳送魔法陣出現在地麵上, 用金色的特製染料繪製，長久不會褪色。

魔法陣有特殊的禁製, 但是希爾維亞根本沒當回事, 他蹲下身，拿出一根聖裁所的染料棒，塗改了幾筆。

微光一閃, 傳送陣對麵的世界宣告對他敞開。

傳送魔法陣不需要太多魔力，希爾維亞站在傳送陣上, 注入魔力，光暈閃過，下一刻，他掉入了一間奢華的臥室，一落地就被層疊深紅色的絨毯接住。

他緩緩地穿行在這充斥著絲絨、寶石與古董藝術品的巨大房間，掀開一層層從高處垂落的厚重幕簾。

房間的深處，這房屋的主人還毫無所覺。

他沒有先去尋找主人的大床，而是走到窗邊，打開窗簾。

卡拉王國都城標誌性的巨大白色創世神像映入他眼底。那神像高如白塔，佇立在最顯眼的地方，被黑夜裏不熄的燭火映照，呈現出微黃的色調。

神的眼睛在晃動的燭火間俯視人間。

這個傳送陣將他跨越千裏，送到了這個遙遠國家的都城。

但他並沒有感到意外。

一半以上的神侍都是從各個國家遴選而出的，十一長老就出身於卡拉王國的顯貴家族。

培養出一位侍奉神的仆人，是整個家族的榮耀。

而在卡拉王國的臣民眼裏，十一長老是他們整個國家的榮耀。

所有長老在成為神殿長老的那一刻，就將整個生命和所有都獻給神明，他們發誓餘生都將在神殿終年苦修，再也不會離開聖城，也不會踏上故國的土地。

所有人都因此歌頌長老們無私的奉獻與犧牲，這位高尚的老人為了整個國家和全大陸人民的福祉，獻出了自己的所有。

然而沒有人知道，就在他們的都城，卻有這麽一座獨屬於這位長老的奢華私宅。

這個安樂窩被用魔法陣和神殿裏那樸素的房間悄然連通在一起。

希爾維亞目光飄遠，落在創世神的神像之下。

那裏坐落著卡拉王國的王國神殿，同樣整夜燃燒著不滅的燭火。

自聖城神殿而下，蛛網般延伸的，是屬於各個王國和城市的神殿，將創世神蓋拉的聖光灑向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仿佛神的腳步能到達所有不能至的所在。

而這不熄滅的明亮蛛網之下覆蓋的，是在黑夜中綿延起伏沒有儘頭的普通房屋，它們是光明之下的暗色背景。

蛛網和血管好像成了同一種東西。

神的光明沿路播撒。

人們的虔誠供奉也如養料一般被收集輸送。

希爾維亞合上窗簾。

他垂下目光，不再浪費時間，在地上用金色染料繪製了另外一個傳送魔法陣。

他並沒有等待，緊接著就抬手。

銀月匕首出現在他左手，魔王的黑色長劍則出現在他右手。他揮劍，用最野蠻的方式直接層層斬斷了垂地的幕簾。

在床上赤身酣睡的十一長老被驚醒，還未及反應，就被重重薅起，摜在床頭。這個老人重重嘔出一口血，接著就被一劍釘穿了右肩膀。

黑夜裏，披著黑發的陌生死神眼底冷漠的殺意如冰雪，沒有給他半點喘息的空間，又一匕首釘穿了他的左肩，讓他再無掙紮的餘裕。

“啊——救命！來人——”

巨大的慘叫聲響起。

然而這叫聲卻仿佛成了這寂靜夜裏唯一的聲音，四周靜得仿佛與世隔絕，沒有任何人因為這呼救聲出現。

簾幕掀開，白發紫眸的雪站在床邊，指尖淌過洶湧的魔力流。他的身後，恢弘而牢不可破的魔力屏障早已瞬間落成。

這一切絲滑如齒輪咬合，暴力而優美，在慘叫聲響起的前一刻，這裏就已經成了一個密閉的牢籠，而在鮮血濺出的一瞬間，雪就已經來到旁邊，同步抬起了劍。

雪冷漠的紫眸傲慢地落在床上那個老人身上，一言不發地下了一個清醒咒，然後壓下劍鋒，一寸寸碾壓著貫穿了老人的左腳，接著是右腳，徹底剝奪了他的行動能力。

“啊——啊——啊——啊——啊！”

希爾維亞站在那裏看著，麵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