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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

斐爾德目光低低落在希爾維亞的赤足上。

幾乎透明的肌膚上傷口縱橫, 鮮血一蹭就是一道紅痕。

他眼神冷得嚇人,竟然在他眼皮底下, 一落地就叫人受了傷。

怒火在暗自燃燒,他的手卻穩而輕柔,攬著懷裏人的肩背和膝彎。

地上的荊棘已經消失,就好像是因為希爾維亞踏足了那裏,才突然生長出來的一樣。

而斐爾德踏上的地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這東西完全是針對希爾維亞的。

希爾維亞的白發發絲漫散著流瀉了他滿懷, 他垂眼看到那枚眼瞼上的血淚寶石和發間小小的血紅色寶石王冠。

這幅樣子魔王本來是很喜歡的,可是他現在卻半點也提不起心動,隻緊緊皺著眉。

直覺告訴他,那詭異的荊棘和這變化脫不開關係。

希爾維亞在斐爾德懷裏, 扒開了他手腕的袖口,不出意料看到了一枚同樣的黑色皮質腕扣, 和近三百年前少年斐爾德那一夜手上的一模一樣。

“這是……慶典之夜?”希爾維亞低聲問。

斐爾德沒有回答, 但是答案非常清楚。曾經參加過慶典之夜的他們,重新獲得了在那一夜被泉水賦予的身份。

希爾維亞又問:“這裏……不是魔界吧?”

斐爾德眼神鮮少有這樣不帶笑意的時候,他冷冷地搖頭:“不是。”

本來隻會出現在王城黑魔法學院的慶典之夜, 怎麽會遷移到了人界?還和神殿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斐爾德將懷裏的人箍得更緊, 讓他牢牢貼在自己的身前。他微微低頭,下頜抵著希爾維亞雪白的發頂, 像一隻警覺的大貓。

一個戒備的姿勢。

既然是類似於慶典之夜, 周圍又隱藏著不知多少魔族囚徒,那麽戰鬥和偷襲也必然一觸即發。

低低的詠唱聲突然在空氣中響起,在密閉而不規則的溶洞裏擴散回傳, 有些變形和詭異。

“讚頌聖主……讚頌聖主!

吾宏偉的、偉大的、至高的主人!

英偉的魂靈向傀儡湧來,

反哺它的身軀,

重塑它的精神!

它將醒來!醒來——”

“那歡暢的鬥獸場已然敞開!

勇士們披著枷鎖上前迎戰,

獠牙利爪為槍為矛,

爭奪至高無上的英靈之冠!”

“心臟獻於吾主!最勇猛的心臟獻於吾主!恭賀!恭賀!恭賀!恭賀吾主複活!”

扭曲的怪音唱誦完畢,餘音漸漸消散。

希爾維亞皺著眉。

經過慶典之夜,他知道,這些古裏古怪的歌詠聽起來神經病,卻是包含著信息的。

這段唱詞隱晦地暗示了,一個偉大的存在即將醒來,而這些魔族,包括他們,很可能就是放進這裏廝殺的祭品,最終要用血肉祭祀那個偉大的存在。

不過,從歌詞裏,還是沒法分析為什麽他腳踩之地會長出荊棘,讓他不能行走。

他感覺到斐爾德身上繃緊的肌肉,於是抬頭冷靜地說:“不要管這些鬼話,快點脫離這裏。”

斐爾德搖搖頭:“沒有那麽簡單。”

一個聲音沒精打采地說:“是的,沒有這麽簡單。”

希爾維亞簡直被嚇了一跳,隨即意識到,確實,是該有第三個人。

地上,歪唧唧地趴著一條長腿的魚——菲利普教授以一種缺水的鹹魚姿態,盤在地上。

希爾維亞忍不住問:“你剛才在哪裏?”

“我變小了,藏在黑貓的皮毛裏。”菲利普教授說著,戰戰兢兢打了個抖,魚尾巴像抽筋一樣甩了一下。

難為他了,一條魚,藏在貓身上。

但是菲利普教授怕的不是這個,他驚疑不定地問:“陛……陛下,您……您怎麽在這裏?”

“……”

“……”

沒人想到魔王的身份就這麽被叫破了。

希爾維亞愣了一下。

當初,他不慎失誤,在斐爾德麵前展示了聖裁官的服製。這件傻得冒泡的事讓他尷尬得無地自容,到現在還耿耿於懷。

一轉頭,魔王陛下也來了個原地現行。

即使境況有些不妙,希爾維亞也忍不住有些快意,嘲諷地微微勾起了唇角。

但是,斐爾德的臉皮更厚,他低頭看著明顯早就知道的希爾維亞,笑了笑。

“親愛的,什麽時候猜到的?”

希爾維亞當然不會說是那天在床上,自己摸到了兩根斷角。

這麽後知後覺,不丟人嗎?

斐爾德可是成功騙了他一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