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身(2 / 2)

希爾維亞一個人,遛了所有的魔族將近一個小時。

如果有智者能夠拿出自己的地圖看看,就會發現,幾乎所有的魔族都聚集在了一塊區域裏,然後在這個區域裏被反複地勾引戲弄。

他們反過來,成了希爾維亞的獵物。

但是沒有人看地圖,大家都過於相信和依賴徽章了。

萊茵看著時間,臉色越來越凝重。“一個小時快到了……”他語氣發顫,瞳孔直直地看向西邊。

“我必須做這件事。”他說,然後就獨自一人開始向西邊跑。

克裏斯攔住了他:“你要做什麽?萊茵,不至於,完不成就算了。老師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他不理解,院長也是他的老師,老師從來沒有對他過於嚴厲過,他不懂萊茵為什麽害怕成這樣。

萊茵看著他,眼裏閃爍著克裏斯從來沒有見過的複雜難言。

他低聲說:“克裏斯,院長是你的老師,但卻是我的爺爺,這是不一樣的。”

克裏斯是天才,希爾維亞可能也是。爺爺寵愛自家的天才學生,討厭希爾維亞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半血,都是很鮮明的情緒。

而對自己,爺爺隻會悄悄嘆氣,什麽也不說。

他是萬眾矚目的院長唯一的親孫子,卻不是一個魔法天才。他甚至腦子也不是很好使。

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學習高級的魔法,做最優秀的學生——之一。

是的,有克裏斯在,他永遠做不到“最優秀”,但是他要成為“最優秀的之一”,這樣也能勉強讓大家稱讚他一聲,不愧是院長的孫子。

所以才那麽想進圓桌會。

他永遠記得開學慶典那天夜裏,魔龍眼沒有選擇他,爺爺什麽都沒說,隻是給了他一個平靜的眼神。

是的,爺爺從來不直接表達失望,不嗬斥他,更不會開口罵他廢物。但是他心口還是會有一陣微弱的疼痛。

就像今天。他知道,一個口頭任務,完不成就不成唄,可是他很害怕爺爺那樣的眼神。

所有給他的任務,他都想好好完成。

克裏斯皺著眉,看著萊茵,他想不到萊茵心裏的想法,萊茵更不會對他解釋。於是,他看著萊茵慢慢地抬手,魔法的光暈緩慢地流淌過全身。

中階魔法·偽裝!

在光暈裏,克裏斯看著麵前少年的麵容一點點變得白皙清秀,睫毛變長,眼下出現耀眼的血色淚滴,最後出現了一頭雪一樣的白色長發。

那是希爾維亞的樣子。

萊茵有點不習慣長發的重量,輕輕撥了撥。

他對著克裏斯擺了擺手,示意不用跟著自己一起,然後就轉身,一邊往自己身上丟防護魔法,一邊向著西邊大火燃起的方向奔去。

既然不能讓希爾維亞去西校園,那他就隻能自己進去了。

他倒要看看,自己變成希爾維亞的模樣,能不能努力找機會讓那兩個大佬停手。也許,他就能解決這件事呢?

克裏斯還有些呆滯,等萊茵跑出很遠了才追上去,叫著:“等等!”

但是萊茵非常堅決,用了風魔法,跑得飛快,克裏斯又耽誤了時間,已經追不上,連喊話的聲音都被拋在後麵,根本叫不住萊茵。

克裏斯無奈地停下,又拋了下徽章,看到希爾維亞很巧現在也在萊茵去的那個方向。他不再猶豫,繼續追了上去。

然後,他就眼睜睜看見前麵的萊茵,突然好像踩進了一個什麽陷阱,被黑光一閃禁錮住了身體。

劈裏啪啦的雷電掠過萊茵全身,把他電得麻痹不能動,接著一根鐵鏈憑空出現,就這麽把萊茵吊著,掛在了高高的樹枝上。

“抓到他了!”四周的魔族們歡呼著從樹叢裏撲上來,仰頭看著被捕捉的獵物。

那一頭白色長發淩亂而狼狽地貼在屬於希爾維亞的清秀臉龐上,頭頂上的紅寶石小王冠歪掉了,少年纖細的手腕被高高吊起,整個人像一隻脆弱的鶴鳥。

這畫麵很容易叫人心臟一緊。

然而接著,頂著希爾維亞長相的萊茵就發出了一陣難聽的、不屬於希爾維亞的震驚怒罵。

“**!是誰?誰敢捆你爺爺!**!快放下來不然爺爺*你全家!”

克裏斯:“……”

幾道攻擊淩空落在萊茵身上,被萊茵厚厚的防護罩擋住,但是萊茵被衝擊力帶著在半空轉了好幾個圈,暈頭轉向,又被不知道誰扔出的一團史萊姆堵住了嘴。

“**!唔……”

克裏斯非常無語,非常無奈地捂住了額頭。他想說的話現在似乎也沒有說的必要了——

萊茵,就算要變成希爾維亞的樣子,你也應該,去西校區附近再變。

現在,這不是平白替希爾維亞吸引火力嗎?問題是希爾維亞也不需要啊。

這不是白白被抓了嗎?

有一個不太聰明的朋友怎麽辦?克裏斯嘆了一口氣,當然是要營救。他目測了一下這時候附近聚攏過來的、越來越多的魔族,高聲說:“他不是那個目標——”

“騙人!”底下的聲音打斷道。

“我們是跟著徽章來的,目標就在這兒,不是他是誰?”

“白頭發,紅王冠,看他手上還有黑色綁帶!三重身份!對上了!”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那些魔族學生亂七八糟的魔法就全部落在萊茵身上,防護罩都快給他打穿了。

萊茵垂著焦黑的頭發,嗚嗚叫著,右腿被打破了開始滲血。

克裏斯皺眉,打算強硬搶奪了。而在場想要搶奪萊茵的並不止克裏斯一個。畢竟,獵物隻有一個,在誰手裏,誰就是優勝者。

一個身形凶猛強壯的魔族握著長劍,高高跳起來,一隻手馬上就要攥住萊茵的腳。

就在那隻手觸上萊茵腳踝的一刻,一柄反射著耀眼銀光的匕首劃破空氣錚地一聲飛來,猛地把那魔族的手釘在了樹乾上!

魔族慘叫一聲,鮮血沿著掌心嘩嘩流淌。

匕首飛出的方向,一個清冽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你們要找的,是我嗎?”

這話在爭吵的空隙插進來。

雖然這聲音很輕,但那柄匕首扔得夠突然夠凶殘,一下子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白發的青年掀掉了身上的隱身鬥篷,接著掀掉了兜帽,抬手的動作讓他露出了綁著黑色綁帶的手腕。

他緩緩地從樹叢中走到人群中來,細長的白睫毛下,血淚滴宛轉閃著豔麗的光暈。

他仰頭看了看樹上掛著的“自己”,白色長發因為他仰頭的動作緩緩從肩頭掉下去,弧度娓娓。

所有魔族都看著他。

屬於騎士的綁帶,屬於智者的白發,屬於王後的血淚滴,都齊了。

人群中開始有人拋出徽章,徽章落地的聲音此起彼伏。

毫無疑問,所有徽章的方向都指向了這個後來出現的青年。而他身上那種目中無人的氣勢,也比吊在樹上那個假貨惑人得多。

他才是真的那個。

是他們所有人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