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他吧!你們可以拿走我的羽翼和絨毛,隻求莫要害這幼崽的性命!
五百年後,新的童話再度續寫。
他不識龍兒的血脈,亦不識龍兒的身份,隻憑著一腔良善,努力勸說。
“我是很有名的建築師,我有很多錢!”
但狒狒們眼仁漆黑,鞏膜雪白,其中閃著最純淨無瑕疵的惡。
不、不!
他們三五成群,笑著鬨著,高高在上地在吊橋上探出頭,俯視著鱷魚滿盈的淺灘。
“是嗎,那真希望你把它給我們之後再死在鱷魚的嘴裏啊。”
漂亮的金羽和精致的鱗片,我們都要想要!還要用你們的血肉,來喂飽我們的寵物!
“算了,神之眼也能賣一筆。”
“一群瘋子......難道你們沒有憐憫之心嗎!!”
卡維昂起頭朝著四圍痛罵:
“難道你們不曾擁有過朋友兄弟嗎!看見這樣一個與你們無冤無仇的少年被殺害,你們的心裏不會升起一點波瀾嗎!?”
在明朗的藍天之下,他卻看見有人端了一碟炒飯,用右手捏成團,伴隨著他的怒吼塞進了嘴裏咀嚼下咽,微微笑著享受。
“主、主母。”
養鱷人揚起憨厚的笑容,貼心將滿滿一大盆水端了上來:
“河、河淺,淹、淹不死,我找、找了盆來,嘿嘿。”
那盆真的很大,足以將一個少年徹底放下。
極致的寒冷忽地竄上了卡維的脊背,從未有過的駭然感讓他汗毛倒豎。
“你們...”
抬眼,透過淩亂額發能看見他們在歡笑著地分享食物。
低頭,主母正在誇獎養鱷人做事積極主動。
他們連手、連心、連襟,歡喜雀躍著盼望著接下來的屠宰,如同幼兒垂涎案板上的家畜。
原來如此。
卡維悟了。
“你們,都不是人。”
塔尼特部族裏,隻有以人為食的惡鬼。
“神使先生,你怎麽還罵人啊。”
雙手緊握透藍龍角,在將少年的頭浸在水裏的上一秒,阿薩裏格突然友善地微笑起來,向卡維遞出邀請:
“你若幫我按住他的頭顱,讓他安靜溺死在死亡的懷抱中,你就可以平平安安地離開這裏,回到你雨林的家裏去。”
“......”
“這是個很劃算的買賣,不是嗎,他的性命本就是你救的,若不是為了幫助他,你也不會遭此患難。”
他循循善誘著鳥兒向深淵邁去。
有時候,共犯比死去的敵人還要安全得多呢。
狒狒一手握著剪刀,一手去順鳥兒的尾羽,試圖讓它唱些不那麽快樂的歌。
但卡維冷笑一聲,直接抬腿,迅猛地向他肩膀踹去。
“滾!!”
“太可惜了。”
輕巧地躲開襲擊,阿薩裏格惋惜地長嘆一聲,手下直接毫不留情地下沉,將持明龍尊的頭狠狠地壓進水裏,響起一串急促的氣泡破裂聲。
也許是被藥性影響得太深,藍發的少年竟全無掙紮,隻餘獨特的長尾在地上輕掃了一下。
“...咕嚕。”
不過幾分鐘,連氣泡的聲音也沒了。
“...你們會遭報應的。”
沙漠人將其視為敗者的哀嚎。
滿意地看著卡維的紅瞳從閃耀變得暗淡,阿薩裏格將少年的頭在水盆裏浸了又浸,連尖耳都沒入水中,他才停下。
“好了。”
他將‘屍體’拖到一邊,去拽卡維的脖領:
“誰能想到今天的沙漠裏竟會淹死兩個人呢。”
“是啊。”
手指剛揪住建築師的金發,就不知道哪裏傳來了悠悠的感嘆:
“誰能想到沙漠裏還會發大洪水呢。”
“什麽洪水...?”
一邊抵抗著手下的掙紮,阿薩裏格一邊茫然地發問。
“我原先想著,這部落裏但凡有一個善人,我就不滅你們。”
白尾不複癱軟,昂揚上翹,如狩獵中的虎豹。
“但是沒有。”
“後來我又想著,這部落裏但凡有一個人開口阻止,我就不滅你們。”
藍眼張開,其中沒有一絲迷蒙,儘是清明與悲憫。
“但是沒有。”
“最後我又想著,這部落裏但凡有一個人露出不忍的表情,我就不滅你們。”
藍發的少年甩甩濕發,直起身子,向天抬手。
“但是也沒有。”
天就暗了。
從未有過的濃鬱水元素在部族的上空凝聚,沉沉壓下。
“這難道是...烏雲?”
久居沙漠的人不曾見過如此景象,也不曾經歷過與水有關的災難,隻是茫然抬頭,如犬見日食般驚恐。
“你們的惡害了你們。”
“維可!”
一眾驚異的吠叫聲中,隻有金鳥驚喜鳴叫:
“你沒事!”
嘩——
天上有泉源傾倒,填補這大地的裂縫,在其中寄居的,儘都驚惶。
唯有他得拯救。
*
“卡維?確實有個金頭發的建築師路過,但他現在不在這裏了。”
對著艾爾海森一行人,阿如村的守村人以誠相待。
“不在這裏。”
艾爾海森難得看起來有幾分驚訝。
“阿如村是沙漠裏文明最興盛的地方,他居然不在這裏調查。”
“調查......哦,他是問了我很多問題。”
眨了眨異色的眼睛,坎蒂絲努力回想。
“我解答之後,他一邊嘟囔著‘顏色不對’一邊向沙漠的腹地去了,喏,就是那個方向。”
“那個方向?”
派蒙高高飛起,極目遠眺。
“我怎麽感覺那塊的天空黑沉沉的,像要下暴雨了似的?”
“那你一定是看錯了。”
空微笑著提醒:
“這裏可是沙漠,怎麽會下暴雨呢。”
“......派蒙說的沒錯。”
一直都有些無精打采的提納裏忽然直起了身子,大尾巴震驚地在身後掃蕩。
“沙子與水混合的味道,越來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