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晴好奇地接過,驚喜道:“好漂亮啊!是雲繡坊的新品嗎?”
我倒有些害臊起來,抓了抓耳朵,道:“是……是我做的。你上次那樣的珍珠耳墜,平日不戴時,便可收在袋中,既防潮濕,又可減少磨損。一時倉促,做得不好,望你莫嫌簡陋。”
見她垂頭不語,忙又補上一句:“我舊年常給人做些小玩意兒,聊做新年之賀。你若是不喜歡……”
隻聽江雨晴甕聲道:“我喜歡的。”
我聽她聲音竟帶上了濃濃哭腔,低頭一看,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裏,竟已噙滿了淚水。
我大驚之下,手忙腳亂地就要找帕子給她拭淚。隻見江雨晴滿臉淚水,止住我動作,抽泣道:“隨雲哥哥,我跟你說了罷!再過幾天,我就要走了。”
我聽她說得淒涼,心中大駭,顫聲道:“你到哪裏去?”
江雨晴道:“我本是火靈陰體,天生血中帶煞。平日無甚異狀,隻是生氣動怒時,心口疼得厲害。我哥從小就嬌縱我,曲星、葛塵他們也總是寵著我、讓著我,便是為了我這個娘胎裏帶來的症結。可惜千算萬算,沒算到小……那騙人的妖物,更沒算到天魔屍血。”
我一轉念間,隻覺身上發涼,啞聲道:“你……中了天魔血煞麽?”
江雨晴淒然一笑,道:“是啊。哥哥替我請了許多醫生,有的在漠北,有的在西洲。以後我呢,就不能再常回這裏來啦!”又抓著我麵紗下擺晃了一晃,裝模作樣道:“這樣的絕世容顏,也不能天天看到了!”
我見她強顏歡笑,心中難過,向遠處笑鬨的一群人望了一眼,問道:“曲師妹她們……”
江雨晴搖了搖頭,道:“我一個也沒告訴。我跟她們說,母親擔心我,讓我回家待一段時間。就這幾天的辰光,弄得大家都哭哭啼啼,那有甚麽意思?”
我越見她口吻輕快,心頭越沉重,隻哽咽道:“……嗯。”
江雨晴仰起頭來,雙手用力合了一下我的臉,笑道:“你別哭啊!我們家很有錢,我母親很厲害的,一定能請來最好的醫生,把我治好的。我好好吃藥,乖乖治病,說不定還趕得上你跟葉師弟的婚禮。倒是你自己,凡事小心著點兒。有些人心又黑,臉皮又厚,一心要破壞你們兩個的姻緣。你心又這麽軟,肯定鬥不過人家的鬼心眼兒。有事你儘管來找我,本大小姐一定奮勇當先,替你抽他幾個大嘴巴子。”
說著,便鬆開手來,將那紅絲絨束袋向我搖了一搖,道:“隨雲哥哥,謝謝你送我的禮物。以後有空的時候,來我們家玩兒吧!”
我看著她俏麗的身影遠去,隻覺一顆心空空茫茫,仿佛也被冰冷的雪風吹透。隻見人群之後,一道道焰火仍無休無止地在天空中盛開。那一朵朵巨大銀花燦爛又複消隱,在暗夜中看來,竟有幾分淒楚。
我在寒風中不知站了多久,再回神時,已不自覺握住了袖中那支星彩煙花。
隻聽一個沙啞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怎麽一個人站在這裏?”
我渾身不受控製地一顫,卻沒有回頭,隻仰望著夜空中煙花餘燼,道:“不是說今天趕不回來麽。”
蕭越渾身散發汗意,呼吸也比平時急促得多,聞言隻道:“聽說江師弟一個人在這裏看煙花,我怕他心中寂寞,特意趕來相伴。”
我聽他竟將當日水邊之語記得半點不錯,不禁失笑,淚水卻從麵紗上滾了下來。
蕭越走近我,與我並肩站在一起,低聲道:“一個人在這裏想什麽呢?”
我手中扣著圓筒的手指微微發抖,望著滿天如雪散落的銀色光輝,想到有一個相同的時刻,葉疏將我緊緊摟在懷裏,對我說:“夫君,我需要你。”
就這麽一句話,便如冰雪極寒之中,一把世上最堅固的傘撐在了我的頭上,那些小刀般割人的雪粒和冰雹,再也沾不到我身上半分。
——可是,我還是太冷了。
我抬起袖口,將已握得微溫的銀色圓筒高高舉起,向天空中放出一道絢麗之極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