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夫君,我冷(1 / 2)

綿綿 不夜情 2473 字 2個月前

葉疏反應極快,一把攜住我的手,便往高處奔去。我如今年老體衰,如何禁得住這樣奔波。逃出一二裏,已是心臟打鼓,氣喘如牛。隻喘息得一瞬,那緊追的熱浪便直襲上身來,連背心似乎都被熱辣辣地燎去一塊,哪裏敢再停留?

身後那岩漿好似長了眼睛一般,任我二人如何改變方向,都緊隨其後,窮追不舍。葉疏與我交握的手上靈息一絲絲散發出來,顯然正在不斷動用真元。

我早已胸腔作燒,喉口腥甜,正不知如何勸他拋下我才好。忽然間,身後那岩漿嗞嗞的湧動聲中,冒出了一個我熟悉之極的聲音:“阿雲阿雲,從前那小玫瑰升了花仙去,園子裏有草無花,好生無趣。這玫瑰花妖的位子,不如就由你接任吧!”

我渾身一窒,情不自禁回過頭去,喃喃道:“……卷柏?”

那草妖對麵立著一人,卻是壓著草帽簷,羞得不敢抬頭的我:“我……長得這麽醜,哪能當得玫瑰。花仙大人要是見了,肯定會不高興的。”

地上幾團刺栗般的東西立刻不認同地滾動起來,七嘴八舌叫道:“阿雲不醜!阿雲哪裏醜了!”

樹上一掛紫紅色的桑葚漿果也晃了晃細白的須須,以清亮的童子音鄭重地說:“……阿雲是我們見過最好看的人!”

喀然一聲,大火撲襲而來,將它們和慘叫聲一並吞沒。

我大叫一聲,便要伸出手去。

一線冰針般的靈息狠狠在我手上刺了一下。葉疏疲憊之極的聲音傳來:“……是幻象。”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那岩漿離我們更近了。當下心中一凜,隻是發足狂奔。

眼看前麵幾步便是高地,我拚足氣力,向上登攀而去。到得頂上一看,隻覺兩眼一黑。

但見紅光流淌,另一灘岩漿竟從前方逼了過來!

我剛下意識後退一步,隻見前方又已浮現幻影,這一次卻是在江風吟的屋子裏。

新年剛過,江家的管事早早地便將開春的新衣送到芝蘭台。江少爺進來見到滿地大包小包,一臉厭煩,嫌我手腳太慢,沒在下學前給他收拾妥當。嗬斥幾句,不知又發了什麽興致,從地上一個箱子裏撿出一件裘皮袍子來,非要我穿上。

我哪裏敢糟蹋這貴重東西,卻更不敢違逆他,隻得雙手緊著袍邊,生硬地襯在肩上。

江風吟歪在床上看了我一眼,哧地笑了出來。

我自然知道他笑什麽:從前那件皮襖,我一直不肯要,氣得他最後撕爛了要扔掉,我才默默撿回來,縫好穿了起來。天氣奇冷又要外出時,我便將皮襖翻過來穿,卻被他嘲笑說像個矮冬瓜長了毛。如今他又發噱,自然是在笑我醜。

他反來問我:“你怎麽不問我笑什麽?”

我木然道:“不知少爺笑什麽。”

江風吟又笑了一聲,換了個姿勢斜倚著,才道:“也沒什麽。你這個人醜是醜了點,看久了,倒也順眼。”

我不知這岩漿到底是何心思,為何獨挑了這兩處記憶來造影。眼看這幻象以江風吟一掌擊碎我靈台告終,東麵、西南、西北方向,又有更多岩漿不斷湧來。

眼看這高處轉瞬之間就要被岩漿侵襲,葉疏眼眸沉沉,同悲劍緊握在手,不斷將四周卷擺不定的火氣化為寒冰,阻擋岩漿靠近。

岩漿屬地火,正與他冰雪相克。他施術片刻,已經額頭見汗,受傷的左腿更是已經難以支撐,身體向一旁不自然地傾斜。

我見那岩漿噴火灼浪,絲毫沒有被他逼退之勢。抬頭望天頂一圈微光,遙不可及。

我靜立一刻,才想好措辭。嘴唇剛一動,叫了聲:“千……”

隻見那熱火之上,赫然生出一個比之前更大得多的幻象。我舉首望去,心中登時一片冰涼。

——那是我二十八歲那年,在門派論道大會上布茶時所見的,一身濕漉漉滴水的葉疏。

那澆漓的水全然不同於真實情境,簡直如瀑布一般,浸透了葉疏少年骨肉勻停的身體。白色衣理之下,葉疏豈但是腰線畢露,連大腿、臀後也濕了個通透,胸前兩個櫻色小點都凸顯得清清楚楚。

我張口結舌,隻是傻望著那高大清晰無比的幻影。明知道不該,仍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那幻影似是反應不及,竟未施展冰霜之術,隻是任由自己若隱若現的裸體展露人前。

隻聽腳步連連,從他身後黃障中鑽出一個人來,匆忙將手中茶壺放在一旁,急急趕到葉疏身邊,一把拉住他的手細看,關切道:“沒事吧?”

葉疏玉白冷淡的臉上罕見地飛起一抹紅暈,任那人在自己手上撫摸不休,低低叫了一聲:“夫君。”

我腦中悶然一響,如遭雷擊——

那是“我”。

“我”將身上的豆綠色外衣解下,披在葉疏肩頭,將他打濕的身體緊緊裹住,然後親昵地摟著他的肩——那幻境中的我,身材比他還高大幾分——沿著山路下去了。

場景一變,卻是在我秋收堂的房間裏。“我”拿燒紅的熨鬥一寸寸熨乾葉疏的外袍,嘴裏絮絮叨叨,怪罪雲天宗的氣量狹小,活該輸人一等。忽聽葉疏在身後床上羞怯道:“……夫君,我冷。”

“我”忙扔下熨鬥,幾步撲到他身邊,將他身上裹的花布被子一揭,嘴裏沒羞沒臊道:“來,夫君抱你一會,便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