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清風寨(4)(1 / 2)

第064章 清風寨(4)

隔間內, 白熾蜷縮在榻上,聽著隔壁的動靜,明知道是假的, 心裏還是酸澀難忍。短短時日,他竟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一個男人, 一個甚至不曾見過真麵目的男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也知道自己沒資格過問他的事,卻還是忍不住貪戀在他身邊的每時每刻。

齊方岑實在受不住, 忍不住小聲斥道:“夠了吧!”

伊華然看過去,回道:“這才多久,若是停了, 豈非在說世子不行?”

齊方岑的臉色瞬間充血,起身走向床榻, 不客氣地躺了上去,還放下了床帳, 道:“我累了。”

這是眼不見為淨?伊華然勾起嘴角, 問道:“那我是繼續, 還是不繼續呢?”

齊方岑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負氣地閉上眼睛,不再搭理他。可伊華然的聲音直直地往他耳朵裏鑽,讓他心猿意馬,怎麽也靜不下心來。就這樣也不知煎熬了多久, 終於安靜了下來,可還不待他鬆口氣,便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緊接著床帳被掀開,帶起了一陣微風。

齊方岑轉身看向已經坐到床邊的伊華然, 質問道:“你想作甚?”

伊華然挑眉,道:“世子可是忘了,這是我的床。”

齊方岑命令道:“你去榻上睡。”

“世人都說世子聰明絕頂,就連皇帝都忌憚萬分,可我瞧著……”伊華然故意停頓了停頓,接著說道:“也不過如此。”

齊方岑眉頭皺緊,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易燥易怒,一點也沉不住氣,就好似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齊方岑一怔,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事,他確實如伊華然所說,一直再被他一舉一動牽動情緒。在他愣神的工夫,伊華然不管不顧地往床上躺,齊方岑急忙坐起身子,惱怒地看著他。

“世子放心,我對你沒興趣。”伊華然側身躺下,單手撐著頭,懶洋洋地看著齊方岑,玩味地說道:“世子這般緊張,莫不是對自己沒自信,怕控製不住對我做什麽?”

齊方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在床的裏側躺了下來,“你想多了。”

“那就晚安。”伊華然躺好,閉上了眼睛,很快便睡了過去。

齊方岑聽著伊華然的呼吸聲,確定他睡熟以後,輕輕轉身,看著這張臉,心中升起一股衝動,想要伸手抹掉他臉上的偽裝,看一看他的真麵目。在心裏冒出這個想法時,他的手已經伸了過去,卻在即將碰到他的臉時被攥住。他心下一驚,就聽伊華然用飽含睡意的聲音,輕哄道:“乖,別鬨,快睡!”

這話聽得齊方岑臉色微紅,冷哼一聲抽回了手,閉上眼睛不再去看。本以為會睡不著,不曾想竟很快便睡了過去,而且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他一睜眼就看到了伊華然的臉,然後就發現他不僅抱著他的腰,腿還搭在他的身上。齊方岑呼吸一滯,臉色瞬間漲紅,隨即輕輕收回手腳。

齊方岑的動作雖輕,卻還是驚醒了伊華然,他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睛,在短暫的茫然之後,徹底恢複清明。他轉頭看向裏側,竟發現是齊方岑,下意識地以為那個人格又把他怎麽著了,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見他身上衣衫整齊,不禁長出一口氣,趕緊翻身下床。

聽到開關門的聲音,齊方岑這才睜開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他平躺在床上,不禁陷入沉思,這人到底是誰,為何在他身邊睡著,竟也不會做噩夢。還有那種熟悉的感覺,臉可以變,聲音可以偽裝,可身高呢?

仔細想想,他們雖然同過房,卻從未見他脫衣服,即便是那個惡鬼在折磨他的時候,也隻是脫掉外衫,並未與他赤身相見。還有他初回來時,他竟要主動搬出正房,哪個出嫁的女子會主動提出與夫君分房睡,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要掩藏身份。還有他的病,除了餘明磊,他從未讓旁人看過病,即便他說要去請太醫,他也找借口拒絕,因為隻要大夫一診脈,他男子的身份就會暴露。

過往的種種在腦海中浮現,以往忽略掉的細節,也一一被找到,齊方岑心中懷疑的種子在生根發芽,難不成伊家為了配冥婚,竟找了個會易容且會變聲的男人來頂替,所以才找機會逃走?

不對,他曾不止一次地替他擦過眼淚,那張臉不可能是偽裝。齊方岑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臉沒有問題,那就是說他確實與伊清歌是雙生,但這雙生也有可能是一男一女,多數女子會在十五六歲停止生長,而男子卻不同,兩年的時間足夠他成長,那這樣是否就解釋得通了?

想到這兒,齊方岑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難不成他心心念念的人竟是個男子?那折磨他的那個到底是惡鬼,還是他的偽裝?

憤怒在心中升騰,齊方岑起身下床,衝到門前,卻頓住腳步,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如果他此時衝出去,定會引人懷疑,那他們做的這一切犧牲,就前功儘棄了。要以大局為重,齊方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隻要盯緊了他,問出答案是早晚的事,他不能打草驚蛇。

伊華然抱著東西進了隔間,白熾聽到動靜,睜眼看過去,見是伊華然,起身坐了起來。

“你幫我去打水,我要重新易容。”

“好。”白熾沒有多問,起身出了房間。

待他打了水回來,卻並沒有離開的打算,伊華然抬頭看過去,道:“你有話要說?”

白熾猶豫一瞬,開口說道:“我能看一看你的臉嗎?”

“現在不行。”伊華然沒有猶豫,果斷拒絕,“你出去吧。”

白熾眼中難掩失望,“那何時可以?”

“時候到了,自然也就見了。”那張臉太過招搖,能不露最好不露。

白熾點點頭,垂下眉眼,轉身走了出去。

伊華然起身將房門上了閂,又關緊了窗戶,這才開始卸妝、上妝,待整理完妝容後,他又換了套衣服,這才讓白熾幫他束發,完全不知齊方岑已經對他起了疑心。

伊華然端著飯菜回了臥房,走到齊方岑身前,道:“山上不比山下,早飯簡單了點,世子將就著吃。”

齊方岑看著伊華然,徑直問道:“你昨晚答應我的事可還記得?”

伊華然心裏一緊,昨晚是另外一個人格操縱身體,也沒跟他留個紙條,他哪知道答應了齊方岑什麽事。他訕訕地笑笑,道:“昨晚喝得有點多,許多事都給忘了,世子不妨提醒一下。”

齊方岑淡淡地看著他,“我看你昨晚清醒得很,不像是喝多了。”

“世子有所不知,我喝酒之後,無論喝了多少,都看不出醉酒的跡象,事實卻是已經醉了。”伊華然頓了頓,接著說道:“況且,我之前就跟世子提過,我因喝酒誤過事,已經許久滴酒不沾,乍一喝酒更容易醉。”

齊方岑沒再揪著不放,道:“你昨晚答應此事過後跟我回京。”

“這不可能!”伊華然一聽便知齊方岑說的是假話,心裏不禁升起疑慮,他為何要問他昨晚發生的事?答案隻有一個,就是試探!那他為何要試探,因為對他起了疑心。

“為何不可能?”齊方岑緊盯著伊華然的眼睛,道:“昨日你親口答應,說要隨我回京做我的謀士,怎的,今日便想反悔?”

“就算答應,那也是酒後說得胡話,世子不必當真。”

伊華然敏銳地察覺,齊方岑看自己的眼神不對,越發覺得是自己哪裏露了破綻,引起他的懷疑。

齊方岑皺緊眉頭,“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豈能出爾反爾?”

“那世子就當我是個小女子吧。”伊華然耍起了無賴,拿起筷子就開始吃早飯,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

齊方岑一陣語塞,看著麵前伊華然,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想,他怕暴露身份,絕不可能隨他回京。可他為何又要出手幫他?茶樓裏的那塊磚頭,客棧裏的那張字條,以及他遇到危險時的及時出手。他說他本無意卷進來,是為幫一個朋友,這個朋友是誰?他嗎?他覺得欺騙了他,心中愧疚,所以出手相幫?

齊方岑灼熱的眼神,讓伊華然想忽視都忽視不掉,無奈地抬頭,道:“世子,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趕緊用飯,待會兒還有事要做。”

“我還未洗漱。”

伊華然一怔,隨即輕笑出聲,道:“是,我這就讓人備水,侍候世子洗漱。”

伊華然走到門口,招呼人備水,又讓白熾拿了身乾淨的衣服。將水盆放在盆架上,他轉頭看向齊方岑,道:“世子可要侍候?”

“不必。”齊方岑推著輪椅來到盆架前,簡單的洗漱一番,便重新回到桌前,壓根沒有換衣服的打算。

“世子這衣服都皺了,確定不換一換?”

齊方岑瞥了一眼桌上的衣服,道:“我穿不慣旁人的衣服。”

伊華然清楚齊方岑不換的原因,畢竟自己也怕染上病,沒穿火鳳凰的衣服,道:“這是我專門讓白熾找的沒穿過的衣服,世子放心穿便是?”

齊方岑下意識反問道:“你怎的確定沒人穿過?”

“白熾不會騙我。”伊華然想也未想地回答。

“你才認識他多久,就那麽相信他?”

“這與認識的時間長短沒關係。”齊方岑的反應有些奇怪,好似個吃醋的小媳婦兒,伊華然晃了晃腦袋,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甩掉,道:“世子不想換,那就不換。”

齊方岑見他垂下眉眼繼續吃飯,不再搭理他,心裏儘是不悅,隻是這不悅的來由他又有些說不清,也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主人,二當家和三當家求見。”門外傳來白熾的聲音。

伊華然抬頭看向齊方岑,道:“世子可要見他們?”

“用完飯再說。”

伊華然揚聲說道:“讓老二老三在廳中坐坐,我用完飯就過去。”

“是。”

伊華然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齊方岑身邊。齊方岑一怔,往旁邊靠了靠,“你想做甚?”

“世子身上太乾淨,就這麽出去會惹人懷疑。”

想到昨晚發生的事,齊方岑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那你打算怎麽做?”

伊華然轉身去拿自己的瓶瓶罐罐,隨後在齊方岑身邊坐下,道:“把左手給我,你吃你的,我給你化妝。”

齊方岑猶豫片刻,還是把手伸了過去。

伊華然將他的袖子卷了起來,於是便在他潔白無瑕的小臂上描描畫畫,那感覺有些涼、還有些癢。齊方岑好奇地看過去,一時間還真看不出他畫的什麽。齊方岑視線上移,隻見伊華然低垂著眉眼,神情十分專注,好似在完成一項特別重要的任務。他的睫毛纖長濃密,還彎成了好看的弧度。眉毛經過修飾,細看之下還有被刮過的痕跡,現在的眉形與之前的眉形有不小的差距。他原本的眼睛應該比現在看上去要大,右眼眼尾以及嘴角都有顆小小的痣,小到就是那種若不近距離看,不會留意的程度。

他忍不住感慨:這人竟然精細到這種程度,怪不得沒人認出他是假冒的。

視線往下,他再去看伊華然描畫的位置,不由神情一怔,那竟是個模樣可怖的傷痕。想到昨晚他抽在榻上的鞭子,不禁倒抽一口氣,忍不住問道:“這是鞭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