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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葉伊赫在意識宮殿裏的大床上醒來時,恍惚間還以為自己是在夢境裏。

畢竟現實裏哪會有晚星蒼穹般的天花板,以及漂浮在空中、正安靜燃燒著的搖曳燭火。

再往四周望去,裝飾中明顯融合有某種象征誡律意義的宗教元素,大塊繁複華麗的暗色織錦掛毯與帷簾既遮掩了牆壁,也雕琢出難以言喻的厚重與威嚴,仿佛真有什麽天主正注視著此處。

葉伊赫對宗教基本沒有了解,記住的些許聖經內容要麽是從當助祭那會聽來的,要麽是費奧多爾念給他聽的,全是希臘語版本,他基本複述不出來,對其內容的釋義也一知半解。

但此時此刻……盯著頭頂星辰在緩慢流轉的葉伊赫,難得走神的想道。

要不,他也去找本《聖經》來看看?

反正這裏是費奧多爾的意識宮殿,是他過往人生的心象具現,缺什麽都不會缺《聖經》。

唯一的苦惱大概是費奧多爾知道的《聖經》版本估摸著都是希臘語版本的……難道他真的要為了讀懂《聖經》而再自學一門希臘語?

葉伊赫抱著被子在床上躺了半天,決定看兩眼,就看兩眼也沒什麽關係。

總不能每次聽費奧多爾在那裏念《聖經》裏的內容,他都像沒跟上流行梗的網民一樣茫然又費解吧。

為此再多學一門希臘語也不是不行……反正費奧多爾的腦子記東西過於好使了,趁他能蹭的時候多學一點也算是賺到。

做完決定的葉伊赫這才將注意力沉下去,以此來共享身體的視覺與聽覺。

[…………]

葉伊赫幽幽出聲,[你最好給我一個夜晚又不開燈的理由。]

這家夥是怎麽回事,一沒人盯著就犯老毛病!

“啊,您醒了。”

費奧多爾的視線稍微上抬了些,落在虛空中,好似在與不存在於眼前的某人對話,“願您有做一個好夢。”

[別以為對我用敬語就能蒙混過關。]

恨鐵不成鋼的葉伊赫顯然不吃這套。

[你是你覺得你視力很好,就可以隨便亂糟蹋嗎?你覺得你身體現在不是一步三喘的功勞該歸功於誰?是我。你那貧血到空腹就頭暈的體質是誰在慢慢調理?還是我。]

[上次怎麽答應我的來著?愛惜這具身體,愛惜!]

葉伊赫氣得快要咬牙切齒的聲音回蕩在費奧多爾的腦海裏,他卻聽得隻想露出微笑。

“我很抱歉。”

費奧多爾從善如流地往後退一步,聽起來乖巧又溫馴。

但葉伊赫已經鍛煉出了抗性,麵對原則性問題根本不會心軟,[晚飯呢,你該不會也沒吃吧。]

“那位織田作先生有送晚餐過來。”

費奧多爾的眼眸微微眨了下,終於讓聽到回答的葉伊赫稍微消去點氣。

[至少還知道吃飯。]

在盯著費奧多爾起身去開完燈,讓房間內的照明總算亮起來以後,葉伊赫才問他,[我睡了多久?]

自從有了第一次的教訓,葉伊赫都不敢一直待在外麵直到小愛同學發預警,經常會在各種獨處的時間裏將身體交給費奧多爾掌控,自己則躺在意識宮殿的大床裏,靠睡眠恢複精神力。

這種情況下他睡的時間都不長,入睡和醒來的間隔也極其隨機;不像普通人一口氣睡八九個小時那樣,他是斷續交替的醒與睡,好似一塊碎片嵌入了意識與現實的夾縫之間。

有時,他還能中途和費奧多爾說幾句話,或者隻是看幾眼對方在做什麽,防止這隻小老鼠暗地裏搞了點小動靜,而他沒能及時發現。

但這次困乏來得很突然,途中甚至完全沒有醒過一次……讓葉伊赫不得不開始擔憂他的精神是否又降到了警戒值。

希望這次沒有睡很久,至少不是按月計算。

“隻是一個下午。”

費奧多爾將目光投向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日期與時間,好讓葉伊赫也能共享到這份視覺,“大約五個小時。”

[竟然隻睡了這麽點時間……]

葉伊赫挺驚訝的嘀咕了一句,隨即提高聲音強調,[那也不是你能不開燈的理由!]

如果他知道費奧多爾的晚餐是織田作強硬送過來,而非後者主動想要找點食物填飽肚子的話,大概會更氣。

“是,我聽您的。”

費奧多爾聲音透出些許淺淡的笑意,始終保持著謙遜聽訓的乖巧姿態,完全不為自己做辯解。

但葉伊赫知道這家夥隻是嘴上說得好聽而已,哼,一沒人盯著就故態複萌。

“您要出來嗎?”

葉伊赫沒有吭聲,費奧多爾在短暫的安靜等待後,便主動又開口詢問他。

似乎隻要葉伊赫點頭,他就會主動交出身體掌控權來。

[不…先不出來,反正也快到睡覺的時間了。]

葉伊赫在床上換了個姿勢躺著,感覺思維依舊懶洋洋的,帶著一點饜足的混沌,[我可以繼續睡……你下午沒有偷偷背著我做什麽吧?]

到最後,他不放心的向費奧多爾發問。

雖然這家夥要是有做什麽壞事,也不會真的坦誠給他就是了……回頭他去問問織田作。

“事實上,我隻是給您準備了一份驚喜,或許可以在未來幫上忙。”

費奧多爾的拇指輕輕摩挲過正泛著鈍疼的指節,緩緩笑道。

“希望您會喜歡。”

瞬間警惕起來的葉伊赫:“……嗯?”

驚喜?什麽東西能夠算得上是給他的驚喜?難道能一口氣送他三四百複活點?

關鍵是……這個驚喜要怎麽給他?

——針對這個問題,葉伊赫並沒有困惑很多時間。

因為這份驚喜在幾天之後,就不請自來了。

還會主動敲門。

“鏘鏘——尼古萊的魔術巡回表演,最後一站,在橫濱——嗯,不好意思,這裏的門牌號是什麽來著?”

神氣活現的甩著輕薄的鬥篷,果戈裏很是認真的摘下帽子並按在胸前,向眾人鞠了一躬作為基本禮儀,連開場致辭都是飛揚的。

抬起頭時,還能看見他彎彎笑起的異色瞳,就像身上那件融合了撲克牌小醜元素的魔術師禮服那般,也是以非對稱的黑與白作為底色的跳脫與隨性。

許久不見,他身形變得更為高挑,腦後編起的銀色發辮也長了許多,尾端的紅色小絨球跟著動作甩來甩去,一看就知道本人的心情極好。

沒見過這種白毛陽光小狗的類型,過來開門的中也因為接收到的衝擊過大,當場就呆在了那裏。

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裏去,望著這位不速之客的表情都有點愣。

聽到這極有標誌性的語調,葉伊赫就暗自倒吸口氣。

是那個自稱正常人但非纏著那個心理學博士要雙重人格的極端自由主義愛好者!

他對這個長相漂亮,還和費奧多爾同為俄國老鄉的銀發少年印象超級深刻。

當時費奧多爾說他接受邀請,加入了【死屋之鼠】來著,對,他怎麽把這件事給忘了……所以他們現在算是同事?同夥?

費奧多爾把他喊過來做什麽?還說自己沒有搞事…!

“啊,住的地址是這個……”

在漫長目瞪口呆般的死寂中,隻有織田作之助老老實實回答了他的問題。

“原來如此!嗯哼,那麽請容許我再重新自我介紹一遍,”

得到答案的果戈裏高高興興又甩了一次他的鬥篷,若無其事地再度脫帽鞠躬,“我是尼古萊·瓦西裏耶維奇·果戈裏·亞諾夫斯基,各位喊我尼古萊或者果戈裏都可以,啊,但是但是呢,”

說到這裏,他抬頭向葉伊赫笑眯眯的眨了下單眼,俏皮地接著說道,“我的摯友,我親愛的費佳,您千萬要稱呼我為科裏亞噢!”

頓時位於視線中心的葉伊赫:“……科裏亞。”

他知道科裏亞是尼古萊的愛稱,就像費佳是費奧多爾的愛稱一樣,都是極親近的人才會被允許喊的小名。

原本以為上次的見麵隻是驚鴻一現,沒想到對方一直還記得他啊……

畢竟果戈裏都加入【死屋之鼠】那麽久了,沒道理現在又特意向費奧多爾強調一次稱呼問題——除非果戈裏同樣能分清楚他和費奧多爾。

“沒錯,是我喊過來的。”

有太宰在,葉伊赫深吸口氣,替費奧多爾背下這口鍋,“想著他或許可以在未來幫上忙。”

聽到這個理由的太宰治撐著腦袋,鼻間發出一聲略帶笑的淺聲輕哼,就像貓咪被驟然抱起時會發出的一聲又低又輕的嗚叫。

“來幫忙的啊……”

他開口問道,“是厲害的異能者嗎?”

“哎呀真抱歉,是位厲害的魔術師。”

果戈裏糾正他的形容詞,杵在地麵的魔術手杖還十分配合的被拋向空中又準確接住,順勢挽出一個靈巧又漂亮的杖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