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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監測十個月所獲得的聊天記錄冗雜而龐大,幸好係統搜索僅需要轉瞬之間。

在一陣輕微的白噪音後,音頻開始了二倍速播放。

[……伊萬……前往特羅姆瑟……找到……]

[……需要……讓福地櫻癡……使他自願成為……]

[……無需感染太多人……引發恐慌……]

[……福地先生……或許該前來提醒您……四十四年後……因………世界大戰將會……]

[……你是……老夫為何…………不過一麵之詞……]

[……請聽我說……有必要提醒過去的自己……將那位吸血鬼伯爵……]

[……雨禦前……從未來向過去的暗號……與你所言一致……]

[……若您成為獻身者……自願換來……世界將會和平……]

[……不會再發生戰爭嗎……需要……那把聖劍……]

聲音沙沙流動地不算快,其中的關鍵信息量卻讓葉伊赫聽得逐漸眉心緊擰。

他確實已經對費奧多爾策劃了這一切做出了心理準備,但沒想到福地櫻癡也不遑多讓;他沒怎麽猶豫就相信了費奧多爾針對現狀做出的一係列推導,包括對方聲稱未來將會爆發足以死亡一億多人的世界大戰。

與其說是費奧多爾的口才足夠優秀,不如說他精準掌握了對方的心理弱點,語言便化為意誌的推手,讓對方主動走上了他鋪好的道路。

福地櫻癡是一個身經百戰、且心存大義的劍客,他參與了上次以異能力量為主導的世界大戰,也見識過政府在漠視生命上的瘋狂實驗,更能夠深刻體會到如今看似和平下依舊禍藏的無數蠢動野心。

無數次直麵地獄,見過太多人命逝去之殘酷無情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這世上的和平,也比任何人都絕望和平不會來臨。

此刻突然出現一位字句都精準戳中他軟肋的費奧多爾,且用現實情報作為引線,向他預言四十四年後將會爆發世界大戰——且與此同時,福地櫻癡的那把雨禦前也做出了相同的預言。

如果隻有福地櫻癡的那把神刀做出預言,葉伊赫姑且還會勉強信一下;但這句話同時由費奧多爾說出口,真實性就得打上一個折扣。

誰知道是不是費奧多爾哄得對方在不久的未來向過去的自己做出預言?光說四十四年後會爆發世界大戰,未必表示這個預言是從四十四年後往四十四年前遞送過來的啊。

未來不會發生第二次,過去福地櫻癡隻有【得到預言】這個結果,壓根沒有【傳遞預言】這個行為——那是過去【沒有得到預言】的未來所發生的事情,已經被【得到預言】的未來所覆蓋掉了。

麵對費奧多爾,葉伊赫真的很想勸這位福地閣下多長幾個心眼,重點是保持質疑一切的態度。

[來成為世界的英雄吧,福地先生。]

這是費奧多爾留在記錄中的最後一句話。

至此,與福地相關的語音記錄結束。

葉伊赫發現那位吸血鬼伯爵才是最無辜的,人家好端端沉睡著,突然被人叫醒,又被忽悠著增加了眷屬,然後被製造成恐慌事件擴散,最終成為了【十大災厄】之一,遭到決心染黑自身的福地櫻癡討伐。

理想是挺好的,但顯然福地櫻癡不打算走正道來實現它。

從語音記錄裏來看,那位慘遭連環暗算的吸血伯爵還有得救,他並沒有被徹底殺死。

靠在椅背上的葉伊赫睜開眼睛。

他依舊身處這間充滿著濃厚的宗教與複古意味的高塔之內,天花板上是無數顆緩慢流轉的星辰,窗外除去緩慢上升的螺旋階梯以外,並沒有白天黑夜之分,無數漂浮於空中的蠟燭照亮了這座孤獨佇立的宮殿。

這裏是費奧多爾的心象具現空間,是他迄今為止的人生縮影。

葉伊赫忽然發覺,這些被潛意識凝聚出的實物,或許才隱喻了對方真正的想法。

或許…他之前在特羅姆瑟所說的話語有一部分是真的,宗教相關的飾品與裝修風格明顯構出了這座宮殿的框架。

躺在床上的費奧多爾依舊閉著眼睛,他整個人又朝被窩裏埋了些,整張臉都被發絲與被子擋住了,連高燒導致的呼氣都放得極輕,好似在下意識藏起自己。

哪怕看極光的時候沒有下雪,在山頂的寒風裏站太久依舊會導致著涼這件事,葉伊赫不相信費奧多爾會不知道。

連他這個外來客都快對這具身體的糟糕狀況了如指掌,身為土著的費奧多爾還能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有多差嗎。

然而,費奧多爾當時卻沒有做出任何煞風景的提醒舉動,縱容的任由他想看多久極光就看多久。

就是這種一邊花言巧語哄騙他、一邊真的對他無底線好的行為,才讓人氣得牙癢癢。

葉伊赫幾乎又要發出一聲氣惱的低哼,但他最後還是沒有這麽做。

而躺在床上發高燒的費奧多爾,卻在此刻用臉輕微蹭過枕麵,唇間溢出一聲含混的囈語。

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葉伊赫俯低身去聽時,伸手想將那幾綹散亂在麵頰的汗濕黏發撥開。

在指尖剛觸碰到對方滾燙的肌膚,手腕卻被他捉住了。

“〖愛惜自己性命的,必喪失性命……〗”

費奧多爾在輕聲的,斷斷續續的吐字。

他那雙以往總是透出遊刃有餘的暗紅眼眸在此刻似睜非睜,迷蒙地朝葉伊赫望來;而在這無數搖曳燭火的映照下,虹膜呈現出一種濃鬱到近乎絳紫的詭秘色彩。

但葉伊赫不覺得詭秘,他隻覺得費奧多爾現在可能燒傻了,並且很大一部分還是他的鍋。

通過發音來推斷他說的是希臘語,費奧多爾似乎又在念聖經裏的詞句。

“〖恨惡自己性命的……卻要保守性命到永生……〗”

飄忽的音節並不連貫,間或伴隨著低而短促的喘息。對方連握住他手腕的那隻手也滾燙得要命,大概是真的燒到隻剩下無意識的囈語了。

“〖願您…榮耀您的名……願您愛人的榮耀……勝過愛神的榮耀……〗”

不是東正教徒的葉伊赫:“…………”

基本沒聽懂費奧多爾想表達什麽,雙商高又信教的反派真是連透露一點心聲都搞得神神秘秘的。

“……你還認識我是誰嗎?”

用俄語問他的葉伊赫用另一隻手撥開他汗濕的發絲,掌背貼在額頭上感受溫度,依舊燙得驚人。

在這麽做的時候,費奧多爾還明顯有一個主動往他手背上貼的行為,大概是因為溫度低而覺得涼快吧。

意識空間內可沒有冷水毛巾之類的物品給他敷額頭——再說冷毛巾敷在意識體上怎麽可能會有用,還是得出去一趟喊伊萬才行。

“我的…彌賽亞…”

那聲溢出的低語輕不可聞,隨即,握住他手腕的五指也鬆開了。

對方再度陷入昏睡,抑或是昏迷。

沉默許久,葉伊赫才將那隻露在被子的手塞進被窩裏,重新掖好被角。

“…我可不是啊。”

他站起身,低頭看向這位激進的理想主義者。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雖不卑劣,卻也並不高尚的普通人而已。”

葉伊赫閉上眼睛,離開了這座意識宮殿。

————

在意識空間內不會受到身體的debuff影響,但葉伊赫想要掌控身體時,那種高燒下的強烈昏沉與眩暈感便迅速擊穿了他。

這感覺真的很難受,葉伊赫完全是憑借意誌力睜開眼。

視野同樣晃動到模糊,勉強能看清楚伊萬正在身旁。

他好像還端著一杯什麽東西,正打算灌給他……

“啊-啊,我的主人,您終於蘇醒…!”

伊萬的聲音聽起來特別激動,但傳到葉伊赫的耳朵裏,隻感覺嗡鳴聲一片。

連開口說話都感覺嗓子乾澀無比,“你端著…什麽……”

最好是藥。

“是加了伏特加的覆盆子熱茶,對治療發燒十分有效,”

伊萬的脊背挺得筆直,一隻手優雅端著托盤,用一絲不茍的禮儀向葉伊赫介紹道,“這是我老家那邊常用的民間療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