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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九十年代街道上更普及的是瓦斯路燈,不算十分明亮,但在沒有月亮的暗沉夜色下,也足以幫助司機辨認道路。

薩特·伯恩哈特正坐在後座上打盹。

他今天晚上實在很高興,不由得多喝了些葡萄酒。此刻酒精的後勁湧上,使他陷入了一種醺然的昏昏欲睡狀態,精神十分饜足。

窗外是昏暗的風景,他原本沒有興趣仔細看,遑論窗戶被貼了防窺膜,往外看去的景象都籠罩在暗淡的霧裏。

直至有道光斑似的影子自薩特·伯恩哈特眼前一閃而過。

什麽……?

他正想眯起眼看得更仔細些,變故陡生。

從天而降的高挑身影輕盈落在這輛高級轎車的引擎蓋上,淺金色的發絲在夜風中飛舞,那雙正彎出淺笑的淡鳶眼眸正望向他們,彬彬有禮,居高臨下。

轟——!

隨之而來的卻是行駛中的轎車被某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怖重力壓迫,輪胎無法再朝前哪怕一步,與瀝青地麵發出劇烈的摩擦聲。

抓著方向盤的司機已經嚇到視線發直,連剎車都忘記踩。

薩特·伯恩哈特的妻子下意識抱緊身側正玩著積木的孩子。

重力還在逐漸增強,一聲接一聲的吱呀聲響起,大塊合金仿佛像紙張揉出褶皺般,輕而易舉的朝著受力方向扭曲。

即使如此,那位站在引擎蓋上的青年仍在微笑著,雙手負在身後,被風微微拂起的月白西裝一絲不茍。

“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薩特·伯恩哈特先生。”

他說得很客氣,措辭非常有禮貌。

“哈…哈……?”

在這番超越常識的變故下,薩特·伯恩哈特的酒瞬間褪去了撫慰精神的效力,他的思維再度變得敏捷而清醒。

“原來你是…異能者?為何我的護衛沒有預警?”

這可不是普通人力所能達到的程度——不如說,普通異能者也做不到這般舉重若輕的攻擊。

他認出了眼前這位容貌俊美的青年,正是租住在他母親公寓中的保羅·魏爾倫。

“他們已經被我全部殺掉了。”

即使談論起【全滅】這個字眼,魏爾倫的語氣依舊輕描淡寫,仿佛僅是完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可以拆掉你的一隻胳膊,再問一遍。”

“……等等,我想起來了。”

麵對突如其來的性命危機,薩特·伯恩哈特的冷汗不受控地沁出鬢角,但久居高位的他神情依舊鎮定,“你的容貌特征,加上這股力量……你是那位能力非常優異且出色的DGSS特殊作戰部的情報員,那位如今已經失蹤兩年多的蘭波先生的……”

“親友。”

他吐出這兩個字。伴隨這幾個音節落下的,則是又一聲劇烈的金屬扭曲聲。

魏爾倫沒有回答一句話,僅是意味深長注視著薩特·伯恩哈特。

這是對禁忌字眼發出的警告。

“…你想問什麽,”薩特·伯恩哈特深深吸口氣,“說吧。”

即使為了他的家人,他的母親、妻子以及孩子,他也必須配合對方的行動——哪怕接下來的問題可能會涉及到泄露國家機密,一旦被人知道將會把他送上最高軍事法庭。

甚至更有可能,他會直接在這裏死去。

若是如此,他希望對方能看到他誠實且積極配合的情況下,不要傷及其他人。

“為了家人?”

聽出他話外之意的魏爾倫視線微動,似笑非笑地落在他身旁的妻子身上,“嗯,我倒是並不討厭這點。”

凝滯沉重的氣氛好似有些許放鬆了,又好似僅是錯覺。

“既然你知道蘭波,想必也清楚我的身份。”

魏爾倫依舊維持著重力操縱,不緊不慢的開口道。

腳下這輛轎車被他壓得車尾輕微翹起,即使控製著輪胎的四驅發動機仍在努力工作,車輛卻始終無法前行分毫。

“……【牧神】。”薩特·伯恩哈特說道,“一場反政府運動的棘手主謀。那是大約七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還隻是一個低階軍官。”

“低階軍官可不會知道這些歷史。”

——魏爾倫發出輕笑聲,“沒錯,我隻是一個好用的人工異能生命體罷了。”

連保羅·魏爾倫這個名字,也不是屬於他自己的東西。

他誕生、不,是被創造於七年前的一次實驗。

被稱為【牧神】的那位異能者,用玻璃製的圓柱形培養皿代替子宮,用淹沒口鼻的營養液代替羊水,甚至用異能金屬粉操縱著他的理智,使他孤獨的、冰冷的誕生在了這世上。

他的誕生從未受過神明的祝福,這世界與他格格不入。

妄圖推翻政府的【牧神】最終死於本國情報員之手,而蘭波也將他帶了回去,受到政府的要求來監視他、培育他、馴化他,讓他反過來成為政府的看門狗。

由幾千行命令式構成的他既沒有身為人類的身份,也沒有被當作人類看待過。

蘭波的親友?啊,那或許是應當感到榮幸的事情,他想。

畢竟,保羅·魏爾倫這個名字也是他贈予自己的禮物之一。

在兩年前的那件事情尚未發生之前。

“當然,我要問的並不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