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第5章

“是的,”

原本迫在眉睫的危機徹底解除,達莎耶娃對這位沉穩又可靠的漂亮少年十分有好感,於是也樂於向他透露一些私人信息。

“我的父親雖說並非尤裏·帕夫洛維奇·格雷科夫上將那樣的大人物,但也算是在伏爾加軍區能說得上話的小角色,可以請得動一些幫手來救我們……噢當然,他為人比較低調,一直也囑托我行事低調,這是理所應當的,我也始終按照他的囑托來做……”

說到這裏,她的情緒低下去了些,但還算是愉快,“誰知道現在世道忽然亂了呢,我親愛的小紳士。即使您什麽也不做,也總會有災禍降臨到頭上的,因為有人需要麵包,有人需要鞋子,有人需要柴刀……但當他們將心思都花在如何不勞而獲這些時,其他人的苦難就開始了,更深的苦難。”

“我多麽衷心的希望這日子快些過去啊,幸好上麵向大家保證很快就會穩定下來的,無論盧布彙率還是物價都是。”

在達莎耶娃說這些的時候,對方始終保持專注的神情在安靜聽著,沒有表現出任何想要打斷或不耐煩的意思。

這點發現立刻讓她剛落下去的情緒又再度明媚起來。

爸爸總是對底層人不屑一顧,說他們之中大多數粗鄙又卑劣,即使接受審判也依舊在貪婪地發出喋喋不休的刺耳噪音,除去被流放到西伯利亞以及遠東地區好好勞改外,再不配得到更多的同情——而現在,她可以有理有據的向他提出反駁了!

瞧瞧她的對麵,不正坐著一位舉止優雅又懂禮節、行事聰慧又穩重的漂亮少年嗎?即使他身上還穿著那件不合尺碼的製式大衣,她也有信心篤定說這是迫於無奈,畢竟木屋外正刮著暴風雪,如果沒有這件厚大衣的話,他一定撐不到這裏來……

看他正在掩嘴輕聲地咳嗽!這位可憐的小紳士一定是身體受了涼,很辛苦才將她帶到這裏,而他這樣做完全是出於善良之心。

達莎耶娃決心要好好報答他,至少要將他帶離這座破舊荒廢的小木屋,順便離西伯利亞區越遠越好;如果他想找一份工作也沒問題,她甚至能為他安排一份原本需要大學生才有資格勝任的輕鬆工作——對他的要求則僅是會識字即可。

啊喲,乾脆直接給一大筆錢就好了,她想起來對方可是連名字都不願意透露……

望著兀自在發呆的達莎耶娃,屬於這具身體真正意識的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之後簡稱陀思)不動聲色歪了點腦袋,沒有特意開口喊她回神。

畢竟對方打算說什麽,正在想什麽,他其實都一清二楚。

事實上,陀思覺得自己更需要梳理的是在這短短大半天內發生的一係列經歷。

靠近諾羅裏河的固辛格監獄是他此行的目的地,而遠在極北的那所監獄管理極其嚴格,建造的位置也選在四周皆是凍土的荒原之上。

那裏全年氣溫最高不超過零下五度,化不開的積雪近乎齊腰深,輕鬆覆蓋掉所有能夠逃跑的路線,僅有監獄鏟出來並始終維護著的雪道才是唯一的出入口。

而他顯然沒有能和北極熊相媲美的體力,能夠保證讓他安全的徒步穿過暴風雪,跋涉至監獄的外牆,再以矯捷的身手翻過布有高壓電網與狙丨擊手的防禦網,最後再七進七出地殺穿整座監獄,直至見到自己此行的目標人物。

——這段話大約是在形容熱帶雨林裏的山地大猩猩,但與他本人沒有任何關係。

他采用了消耗最小、也是最容易混進去的辦法,偽裝成需要服刑的罪犯。

為了防止被《未成年人保護法》橫插一腳,陀思特意改大了假丨證丨件上麵的年齡。

計劃很順利,他被換上一身囚服,如願搭乘去往固辛格監獄的便車,順便寬恕了車上其他罪人的嘲笑與挑釁的行為,隻打算讓自己安靜的到達目的地。

但太陽落山後的此刻,他坐在一間發黴的林間木屋裏,渾身上下都酸痛不已,像是長時間進行了超越體力極限的勞動——已經分不清酸痛的具體是哪個部位,陀思隻感覺自己全身肌肉都被狠狠的拉傷了。

腦袋也始終傳來被錘子敲擊般的鈍痛感,某種劣質的布條纏在頭上,陀思抬手摸了摸,憑手感有點像是……

他少了一截的囚服?難怪腰腹那圈總感覺缺少裏衣遮擋,光衤果的皮膚直接貼著這件不合碼的軍用大衣。

嗯,還有這件軍用大衣,他很輕鬆地辨認出這是主駕駛那位警衛的外套,對方曾經穿著它揮舞警棍,將罪人一個接一個趕上押運車;當他惡聲惡氣的開口時,還能聞見劣質酒精特有的辛辣氣味。

而眼下這件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嚴嚴實實裹住了全身。

很溫暖,也很讓他不解。

中途……是出車禍了?陀思能夠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一路駛來西伯利亞的路上都十分平淡尋常,沒有任何意外狀況發生。

直到他們乘坐的押運車迎麵與一輛黑色麵包車撞在一起,發生了車禍。

而他正巧在車身翻滾的途中從破碎的窗戶處甩了出去,幸運地落在姑且還算鬆軟的荒原上,既沒有骨折,也沒有扭傷。

接著他起身去查看車禍事故現場,翻找鑰匙解開禁錮的鐐銬,並因為天氣過於寒冷而穿走了警衛的防寒大衣……又從另一輛麵包車中救下了眼前這位年輕、家境富有,但不幸遭遇綁架的小姐。

甚至不辭辛勞的帶著昏迷的她穿越暴風雪,來到這間處於鬆林中的庇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