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裏的水整日泛著紅意,被揪掉的鱗片落滿底部,就連她的身上也傷痕累累,沒有幾塊好肉,全是痛症發作時,她忍受不住親自抓撓,留下的痕跡。
起初幾天,人魚還被允許陪同,往後多日,她都無法再進入那個房間。
許明習不願讓她看到,自己狼狽失控的模樣。
晝夜更替,鬥轉星移。
醫生檢查過許明習的身體,遲疑著點頭:“各項指標都在正常範圍內,鱗片生長程度良好,隻是……”
許淩英掃過浴缸裏的人魚,對方雙目無神,露出的皮膚上,幾乎布滿了傷痕,看起來猙獰可怖。
“去找心理醫生。”
她對管家吩咐道。
待許淩英走出房間,蹲守在門口的人魚立馬竄起來,衝到她麵前。
這一個多月,除了許明習在受折磨,別墅的人也沒閒著。
一見著她,許淩英下意識繞道走。
“不許跑!”人魚緊緊跟著她,“今天你必須告訴我,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進去看許明習?”
許淩英太陽穴狂跳,想到管家送來的賬單,幾乎要維持不住風度,把這位極其擅長拆家的人魚丟出去自生自滅。
人魚美麗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毀天滅地的心。
許淩英腳步一停,側頭看向神色忿忿的人魚。
這位人魚小姐幾乎每天都鬨著要見許明習,可她知道對方在經歷著怎樣的折磨嗎。
那樣的傷痕,連見慣大場麵的許淩英都於心不忍。
“最起碼,不是今天。”許淩英沒有多說,冷淡留下這句話,推開人魚的胳膊走遠。
人魚氣的臉頰鼓起來,眼睛裏盛滿委屈。
這些人類傲慢無禮,總認為她隻會搗亂,把她當作什麽都不懂的笨蛋。
可幾乎每天,人魚都能聽到來自同類的悲鳴。
那樣難過,那樣痛苦。
令她潸然淚下,心急如焚。
她沒見過半路變魚的人類,但她知道,人魚在成長過程中,鱗片會脫落數次,最後留下的才是堅硬銳利的武器。
鱗片脫落的滋味難受極了,傷口發癢潰爛,碰都不敢碰,光是回憶,人魚就要害怕到腿軟。
見不到許明習,她整日憂心忡忡,試圖用一些方式恐嚇許淩英,讓對方乖乖告訴她房門的密碼。
但對方心理素質太強,不論她怎麽搞破壞,許淩英都沒有發怒或是害怕。
人魚挫敗極了,她垂頭喪氣回臥室——之前她們住的那一間。
臥室裏的陳設沒變,一切都是許明習離開前的樣子,就連平板都放在床頭櫃上,擺的很是規整。
隻不過,唯獨缺了許明習。
人魚躺在床上,腿腳在空中胡亂蹬踹,最後累得筋疲力儘,維持原樣睡了過去。
一晃又是多日。
花園裏的名貴品種都凋零了,到處都是一派枯黃之景。
人魚新奇地撿起一片銀杏葉,想要叫許明習來看,說出口後才想起對方仍未出現,心情不免變得沉重。
陸地上一點也不好玩,她想念大海了。
這天人魚沒有搞破壞,她路過膽戰心驚的傭人,悶聲不吭回房間。
用浴缸泡了一陣尾巴,人魚仍覺煩悶,索性從衛生間出來,穿好衣服出門,往樓上的遊泳池走。
別墅裏的基礎設施齊全,包攬了各個方麵,遊泳池也很大,人魚之前去遊過幾次。
在走廊裏,她遇到好幾個醫生,皆是行色匆匆,皺眉說著她聽不懂的話,成群結伴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人魚耷拉著腦袋,忖著大概又是許明習出了什麽事。
反正她不被允許進去,想再多也沒有用。
時間久了,人魚也有些生氣。
她一路踢踢踏踏,不斷發出聲響,可這樣愈發令她感到煩躁。
幸好,遊泳池近在眼前,人魚雀躍一秒。
平時這裏沒人來,隻有她偶爾來遊一會兒,或者泡著看電視劇。
今天剛走近,她便聽到水聲,不免驚訝。
別墅裏的人不多,管家和傭人不會來這裏遊泳,許淩英也不像是喜歡遊泳的人。
某個答案呼之欲出,人魚心臟收緊一瞬,緊接著以更快的速度波動。
人魚感到血液在流淌沸騰,她有些腳軟,剩下的路程磕磕絆絆,像是剛學會用雙腿走路。
終於來到泳池邊,人魚神色焦急地巡視著。
“嘩啦。”
水聲響起。
人魚下意識看過去,正好和一雙棕紅色眼睛對上。
對方坐在泳池邊,墨發儘數披在身後,腰腹往下布滿金黃色鱗片,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奪目光澤。
“餘瑜,你過來。”
對方朝她招手,聲音如玉石碰撞,悅耳極了。
“我聽人說,你最近格外活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