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命相逢01(1 / 2)

闕影在禦 姽嫿三秋 1959 字 2個月前

卷一:命相逢01

01夜已經深了,秦淮河兩岸依舊一副白晝之景,燈火通明,人影憧憧,車水馬龍。

鴻運酒樓裏人聲鼎沸,生意興隆,展昭素來喜靜,便越過幾近滿坐的一二層,徑直來到三樓。三樓的客人不多,卻頗有些不尋常的氣氛。

西南角有三人並桌而坐,約莫弱冠大小,皆是一身茶色緊衣,身形瘦削頎長,容貌相同,姿態各異,竟是少見的三胞胎兄弟。中間一人麵色冷厲,正襟危坐,其態乃為首之人的架勢。橫眉豎眼,看上去是個殺伐果斷的人,嘴角微微下垂,又顯出一點陰鬱之氣,雙手虛握成拳置於桌上,麵對滿桌美食卻並不動筷;反而他左邊的那位雙手執箸,左右開弓,吃了個不亦樂乎,他的目光快速穿梭於各大菜肴中,嘴裏吞咽不斷,活活像個餓死鬼,可神情中又不□□露出一些稚氣,在三人中仿佛排行老幺;而他右邊那位懷裏卻抱著一壇未開封的酒,一副想喝又不敢喝的神情,他戀戀不舍地在封口出嗅來嗅去,奈何那酒封裝的極好,一絲一毫的酒氣都未散出,他時而略顯可憐得望向端坐中間的人,卻始終沒得到回應,隻好落寞地繼續“望酒興嘆”。東北角蜷著一位身著灰色麻衣的花甲老人,太陽穴微突,渾濁的眸子內斂精光,他的桌上除了店家贈送的茶水,便隻有一盤花生米,和那三兄弟的滿漢全席形成極大的反差。老人的背微微弓著,顯出佝僂而蒼老的意味。

四人見展昭上來,都不約而同地掃了他一眼,眼神中潛藏著些許忌憚,些許敵意,然後又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像是沒看見他一樣。

展昭心下警惕,麵上卻不露分毫,視線雲淡風輕地在室內繞了一圈,最終在東南麵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這個位置隱隱和三兄弟及老人成了犄角之勢,既可顧全兩方的動作,又為自己留了後路,若是事態危急,大可跳窗而去。

如此選位,自是久於混跡的老江湖了。這點三兄弟和老人似乎都早有預料,看出其中門道亦不詫異。

可招待他的小二林三之是個新手,隻當這位清秀儒雅的藍衫公子坐在窗邊是為了河邊美景,於是熱情地介紹道:“這位客官你可選對地方了,放眼整個金陵,這裏可是最好的觀景之地了。”

展昭自知這小二說的話有誇大的成分,卻也沒有拆穿,隻是微微一笑,將巨闕橫於桌上,隨手點了一些飯菜,想了想,又加了兩壺女兒紅。

林三之喜笑顏開地應下了。樓下的嘈雜之音在這兒難以聽到,因而顯得三樓愈發肅靜。雖然東家曾反複叮囑過他要留神細心對待今晚三樓的客人,可不明何意的他並沒有察覺到這裏表麵平靜下的波濤暗湧,隻覺得眼前的客人笑起來可真讓人覺得舒服,像春風拂麵一般。

麵對好看的人,林三之竟覺得忙碌了一天疲憊的身體裏又湧生出了無窮的力氣,他的膽子仿佛也因此大了些,催促著後廚先將這位公子所點的菜肴做好。

“客官,您的菜齊了,慢用。”展昭微微頷首,於是林三之心滿意足一般退下了。

展昭不急著動菜,先為自己斟了一杯女兒紅,清亮的酒水自壺嘴流出,落至杯底,發出汩汩之音,激蕩的香氣四溢,引得那嗜酒的漢子愈發躁動不安。

微涼的夜風從遠處吹來,所謂水能生風,展昭的座位靠近河邊,自有一股清涼之意不斷襲來,他想起林三之的話,竟真對窗外之景起了興趣,他低頭向外看去,隻見那江麵映著飛簷漏格,雕梁畫棟,本就因夜色深沉而不甚清晰,又加之明暗豔晦的色彩,紛繁雜亂的線條,愈發顯得水光暈暈,光怪陸離。江心明月雖是白皙透亮,卻又小又皺辨不仔細。

展昭忍不住向天上望去,那月亮隻半個大小,銀色的光調清清冷冷的,使人頓時忘卻身處紙醉金迷之境,頗有些空寂孤廖之感了。星星稀稀疏疏地四散天際,本就不多,又不甚明亮,倒是襯得夜色愈發漆黑濃重起來。

樓內寂靜無聲,卻偏有一道清朗之聲打破了展昭的沉思,“樓上的,扔壺酒下來!”此話遙遙破空而來,音色絕佳,語氣裏帶著一股天生的傲氣輕狂。

展昭尋聲望去,定睛一看,見那浩渺江麵上竟有一葉扁舟隨波而流,在夜色的掩蓋下幾不可見,可偏偏舟上之人一襲白衣獨臥其上,叫人想忽視也難。相隔較遠,展昭看不清白衣人的麵容表情,可從他雙手枕於腦後,一腿屈起,另外一隻腿翹於膝蓋上的姿勢來看,應當是頗為自在愜意的。

這份自在和逍遙另展昭尤為欣賞,他拿起未曾動用的一壺酒,向船中人擲去。銀影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落向那白衣人,隻見他腰腹微微用力,便從小舟之上拔地而起,身子在空中飛快旋轉了幾個圈子,又穩穩落在了小舟上,端的是矯健利落,英姿颯爽。他姿勢未變,除了手中多出的酒壺,竟像是從未離開過小舟一樣,他右手握住把手,借著下落的力道順勢向口中傾倒,酒水成股傾下,自成一派風流。

“好酒!”白衣人將右臂微微揚起,舉高酒壺,像是在和展昭致意,可這樣說了一句之後又不再言語,隻自顧自地喝了下去,小船悠悠向前飄著,漸漸沒了影蹤。

展昭並沒有一直目送著小船遠去,雖然他確實想這麽做,但那輕微的上樓腳步聲將他的心神引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