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海
山丘低矮,林木漸生,微風輕和下,層層綠波蕩漾,風沉浸在綠意盎然的盛夏,一時不想離開。他忽然間明白,回到城堡後,雪就不能是他一個人的殿下了。
雪近來鬱鬱寡歡,風也輕鬆不起來,還有半年雪就十五歲了,如果傷鐵定要奉城主之命傷害雪,那就隻有兵戎相見。隻是恐以他一人之力難敵眾人,不知道關站在哪邊。城堡如今變成了危險所在,風情願與雪在外麵多呆一會,至少熬過他生日,他們可以到山水,可以到漠海,總之,不能待在北境,尤其不能回到城堡。
風理不清錯綜複雜的關係,鬆城主和息,包括那群白衣人,既然冰城主已然下令雪十五時將赴死亡,為什麽要那麽早置他於死地?他們在密謀些不可告人之事,風記起他九歲時看見的一幕,刑場中的人血肉模糊,麵目全非,絕不應該隻是普通的監牢,毋寧說是屠宰場。而且,冰城主不知道這件事。
來到臥海的麥城,半截癱倒的古城牆上爬滿綠藤,北境的都城與其餘四縣間本來是有城牆相阻隔的,可是三十年前的戰亂後,王城下令將城牆全部拆毀,防止二次叛亂。
雪下了馬車,沒有心情四處觀望,“風,你知道泫在什麽地方嗎?”
“泫?雪殿下,您在這裏等著,我去打聽一下。”
“我隨你同去。”
“好。”風擔憂地瞄了一眼雪,“您沒事吧。”
“當然。”雪帶著理所應當的語氣,像是他不能有事,而不是不會,“你不用離我太近,我會走路。”
“是,殿下。”風拉開距離,略顯生分。
泫正在閒逛,沒料到王子殿下蒞臨,手忙腳亂地單膝跪地,“殿下,您怎麽來了?”
他沒收到信件,風想到,那麽,應該不會有事,他瞄了一眼雪,雪笑容溫和,麵色沉著,儘管如此也難掩高貴之氣,一雙圓滾滾的藍眼睛在白色睫毛下宛若仙境的湖泊,白雪環繞的冰水,亦或是白雲間的晴空,他還是他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
“起來吧,泫,我想知道臥海的收成情況,春小麥該成熟了吧。”
“回殿下,春小麥已經熟了,不過,具體情況您還是和麥城城主商量吧,我領您進去。”泫恭敬起身,看了一眼邊上的風,“殿下,他也一道進去嗎?”
“一道吧,都是我的侍衛。”
“是,殿下。”泫一直對風不冷不熱,不過,倒也算是不錯了。
“對了,風,你要不換上侍衛的衣服吧。”
“雪殿下,現在嗎?”
“嗯,你換好衣服再上來。”
風不明所以,不過城堡的規矩多,他脫下外衣,將包裏的侍衛白袍套上,再將衣服疊起放好,隨後沿著他們上去的路走上樓。
雪作為王子殿下履行義務,風則靠著窗台走神,夏日的驕陽在綠蔭下投以深濃的影,影子你追我趕地過了半角,淡成一片柔和的灰色,晚風拂過葉間,送飛鳥直上九霄,奶油黃的雲投在香芋紫的天幕上。
“風,走了。”雪的聲音驟然於耳畔響起,風猛地起身,順著雪的背影匆忙地出了門,泫跟在後頭。
“雪殿下,您要去何處?”
“我隨便看看吧,秋天再回城堡。”
秋天就回城堡?風心裏生疑,他想問雪為什麽著急,礙於泫還跟著,不好直言。
經過一條岔路口,一輛馬車疾馳而過,差點碾過橫穿路中央的小動物,雪命風攔下馬車,上去詢問。偏愛在臥海越冬的貴族不少,年紀大了一直留在臥海的人也很多,風預期見到一個趾高氣揚的金發男子。誰料拉開簾子,裏麵竟然是一個婦人懷裏抱著一個嬰兒,哭鬨不止,她輕拍孩子的後背,一頭淺金色的長發垂下肩頭,可嬰兒卻是棕發碧眼,婦人見了風立刻彎下腰哀求道。
“先生,您行行好放我們走吧,孩子他爸要追上來的,我們不能多待。”
“等等,您到底為何如此著急?說不定我們能幫您。”
“不,你幫不了的,讓我們趕路吧。”
“停下馬車!”兩個健壯的男子身著傭人的服飾,“你在這裏乾什麽?”
“我奉殿下之命,你們來此作甚?”風攔住想要硬闖入內的男人。
“殿下?什麽殿下,我們是慕家雇來的,要帶他的妻子回去,你和你的主人管不到別人家的私事。”
“風。”雪走上前,泫已把劍握在手中,“二位這是做什麽?”
“你是誰?”他們轉向雪時忽得一愣,說不出話來。
“這是雪王子。”泫說,“還不跪下。”
二人慌了手腳,忙跪在雪麵前,“殿下,我們是不識泰山,失禮,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