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音皇 黑色禁藥 11692 字 2個月前

第七章

嘀……

嘀……

黑暗中,似乎能聽到某些儀器運作的聲響,規律而冰冷。

刺鼻的消毒水味包裹著他,焦慮的同時,卻又隱約嗅到了一絲讓他心安的冷香。

很像某個人的氣息。

男人下意識地睜開了眼,映入眼球的,首先是一片漆黑,接著在幽暗中可以模糊地看到呈現深藍色的天花板……

他動了動,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口鼻戴著氧氣罩,手背還插著針管。

這裏好像是醫院。

自己竟然獲救了麽?身上似乎沒什麽燒傷——

迷迷糊糊地整理思緒的同時,男人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自己的右側,頓時,一張漂亮到讓人窒息的睡顏出現在眼前。那人濃密、纖麗的睫毛輕垂著,二人的距離近得能讓他感到對方呼出的氣息。

睡在自己身邊的竟然是……

男人僵住,腦袋一下就懵了,對於眼前的狀況顯然相當意外。

畢竟,這個人已經疏遠了他幾個月。

男人想著,視線卻因為一股藥膏的苦味朝下挪去,直至定格在對方置於小腹上的雙手。

隻消一眼,白千嚴的雙眼瞬間就紅了,也什麽都明白了——

淩一權一直都有雙很漂亮的手,手上的皮膚細膩得仿佛陶瓷一般,幾乎找不到絲毫的瑕疵。

但此刻,他的手卻仿佛被烙鐵碾壓過一般,斷了幾個指甲不說,每一根手指都腫得幾乎滲出血來,最嚴重的部位是掌心。

由於淩一權的掌心大麵積被燙傷,進行了修護手術後,在掌心塗上了特製的藥。白千嚴方才聞到的味道,正是來自這些藥。

是他救了自己……

這個認知讓白千嚴的心臟驟然酸疼起來,昏沉的腦子也漸漸憶起火災現場的一些情景。

那個時候,他雖然陷入昏迷,可也依舊能聽到一些聲音。他記得淩一權在場館外喊他,雖然並不清晰,卻依舊能聽出嗓子已經喊到嘶啞……

正在白千嚴陷入回憶的時候,原本安靜平躺的淩一權卻漸漸騷動起來。

仿佛陷入了某種絕望的噩夢,他的氣息逐漸變得急促,睫毛不斷顫抖著,一層層的冷汗不斷地從他的臉上冒出。等白千嚴回過神發現他的異常時,他已控製不住情緒地渾身躁動起來,受傷的雙手更是掙紮著想要抓住什麽。

“一權!”白千嚴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搖他,後者渾身一震,瞬間睜開了雙眼。

淩一權的情緒,顯然還沒能從剛才的噩夢中平複下來,失神的雙眼依舊大瞪著,渾身上下仿佛被抽光了血液般,陣陣地發冷,連頭發都濕了。

他喘息著,過了好一會,才僵硬地將視線移到身邊的白千嚴上,仿佛確認什麽般,死死地盯著他看。

男人伸手輕輕撩開他貼在額前的發絲,凝視著他的眼睛剛要輕聲安慰,下一刻,淩一權卻忽然咬向他的脖子!

“嗚!”劇烈的疼痛讓白千嚴悶哼一聲,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卻不敢亂動——對方透過病服傳遞到他皮膚上的顫栗,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可隨即,他又想起對方的手掌還嚴重燙傷著,當下急了:“你的手——”

語畢就要拉開彼此的距離,卻被淩一權猛地又摟緊了幾分,帶著焦慮的動作放佛在確認白千嚴的存在一般,他的氣息又亂又濕。

白千嚴不敢動。

過了很久,終於平靜下來的淩一權靠在白千嚴的頸間。他眨了眨眼睛,原本想要多看白千嚴幾眼,卻終將疲憊的雙目閉上,嘴角以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微微下垂,而後,吃力地說道:“我……夢到你被燒死了……”

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死寂的湖泊般,沒有一絲漣漪。

“火很大,你就躺在裏麵,一動都不動……我怎麽努力,都無法衝到你身邊……”

說到這裏,淩一權停頓了許久,才終於又緩緩地道:“我看到柱子倒了下來……你沒了……”

後麵的話,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楚……又或許,他根本沒有再說什麽?他隻是將手上的力道又收了幾分,全然不顧掌心傳來的那些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他需要確認這個人的存在,比任何時候都需要……

剛才的夢,真的太真實了,尤其是白千嚴被烈火燒得焦黑的畫麵,清晰得就像在眼前發生一般。

他甚至能聞到一股人肉被烤熟的可怕氣味。

但……怎能不真實呢……

在現實裏,就在昨天,他要是晚來那麽一步,剛才的夢就會真的成為現實……

以至於,他僅僅隻是假象,都有種要窒息的疼痛在渾身蔓延……

“隻是夢而已,我沒事的……”白千嚴垂著眼,輕輕撫摸淩一權的頭發,滿腔心疼:“謝謝你來救我……”

他一度認為淩一權是無堅不摧,毫無弱點的。然而這一刻的他就像徹底卸下冰冷麵具的幼獸,真實得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自兩個人再次相遇以來,他從來都不曾真的知道淩一權是怎麽看自己的。

這孩子一直都表現得相當的冷漠,也不曾對他表露過什麽內心的想法。

但他並不在意。

他隻是想單純地待在這個孩子身邊。

在他有需要的時候,給予的關懷。

在他不需要的時候,自覺地離開……

以至於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孩子竟然會為了救他,衝到隨時會倒塌的火災現場,冒著生命危險將他抱出。

雙手那麽嚴重的燙傷,現場的驚現已經不言而喻。

淩一權靠著白千嚴,沉默了很久,蒼白的唇瓣微微動了動,忽然抬頭緩緩地問道:“在我五歲的時候,你為什麽扔下我不管?”

白千嚴瞬間就僵硬了。

“回答。”

“……”他的雙唇有些發白,白發青年那對墨綠色的瞳,放佛一股妖異的漩渦,讓他產生了一種即將被吞噬的畏懼。

腦子,一片的亂。

原來,這個孩子竟然什麽都記得……

也清楚的知道他是誰……

那他是以什麽樣的心態,將自己在孩童時期遇到的“詐騙犯”放到身邊的?

又是以什麽樣的心態,冒著危險將自己從火場裏救出的?

他問不出口,也不敢問。

更回答不了他的問題。

難道要告訴他,是你的父親硬逼我離開的?

這樣的話他怎麽能說出口?對方畢竟是淩一權的家人。

而對從小失去雙親,孤單一人長大的白千嚴來說,“家人”這個詞從來都是奢侈的存在,奢侈到這輩子他都永遠要不起的程度。

沉默了許久,白千嚴的喉嚨動了動,最後,緩慢而沉重地道出三個他一直想對淩一權說,卻始終沒有機會說出口的字:“對不起……”

而後,便不再開口,似乎在沉默地任淩一權處置。

淩一權同樣是長久的沉默,隻是靜靜地直視著白千嚴。

一時間,房間裏的氣氛壓抑到了極致,冷凝得讓人發毛。

“你知道,之後的五年,我是在哪裏度過的麽?”忽然,淩一權問道,聲音很輕,聽不出一絲悲喜。

可就這樣似乎很平靜的語調,卻白千嚴的心臟狠狠地抽搐了下,酸脹得發麻。

怔忪無言。

可淩一權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就像他沒有再過問白千嚴以前的事情。

“過去的所有,我可以不再計較。”

淡漠的話,從他水豔的唇瓣緩慢吐出,依舊聽不出喜怒,但不知道為何,白千嚴卻漸漸地感覺到一種窒息的壓迫感。

“但,我要你對我發誓——”

“餘下的一生,永遠都不會再背叛我。”

話語間,淩一權的鼻尖幾乎貼著他的,呼出的氣息很緩,仿佛舔在他的唇瓣上,幾乎掠去了他所有的魂。

以至於在他的世界裏,隻剩下對方那雙直視著他的眼,沉得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芒,讓他幾乎沒有猶豫地道出三個字——

“我發誓。”

而那個時候的白千嚴,也真的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再背叛這個人。

哪怕用全世界的人逼迫他。

可白千嚴永遠都不會明白,這個世界上,總有太多的誓言,被現實一點點的碾碎。

再也拚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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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風,還帶著絲絲夜裏的寒意,而遠處的朝陽也隻露出些許黯淡的橘光。

安靜的病房內,昨夜在談話中不知不覺入睡的兩人,互相依偎著。

“呲——”

忽然,原本上鎖的電子門鎖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然後居然開始冒煙了……

燈亮,黑暗被強行驅逐,隨後,淩一權很無語地看著端莊男大步地走了進來。端莊男的手裏還捧著一束五顏六色的玫瑰,但玫瑰上麵惡趣味地綁了兩隻奶黃絨雞。

“早。”他今天的打扮依舊相當有紳士氣質,筆挺的黑西裝貼合著他高挑的身材,儼然一副商場精英的模樣。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端莊男先很是淡定的聲音道,“很抱歉打擾你們,我是來探視的,這個是你們的早點,希望符合你們的胃口。”

語畢,將兩份還冒著熱氣的肉粥放在病床旁邊的桌子上。

“清晨六點半來探視?”淩一權的聲音幾乎冷得能凍出冰來。

“出於對朋友無私的關懷,這是應該的。”

“……”隨後跟著醒來的白千嚴則是更無語地看向了那個電子門——看來報廢了。所以說,這個人能在非探視時間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這裏,是特殊體質的緣故麽?

“對了,還有個禮物。”這時,端莊男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團白色、毛球狀的物體,隨手一抖,頓時看到還在打盹的球狐貍軟軟地掛在他手上。過了好一會兒,它似乎想用爪子揉揉眼睛,但是肥短的爪子似乎有些勉強,隻能做出類似的假動作。然後睜眼,藍汪汪的雙瞳疑惑地看向端莊男,接著,球狐貍那粉色的小鼻頭吸了吸,空氣中一股熟悉的氣息讓它毛發頓顫,轉頭就看到了白千嚴他們。

“嗷!!”球狐貍肥腿一蹭,猛撲!

“小心!”這個舉動讓端莊男跟白千嚴都嚇了一跳。因為兩個人都看到了球狐貍腿上的骨折支撐器。幸好白千嚴手快,穩穩地一把抱住了那軟綿綿的小東西。

“嗷!嗷嗚!嗷嗷嗷嗷!”球狐貍也不顧腳疼,爪子一抱就猛舔白千嚴的臉跟手,嘴裏不斷地嚷嚷著什麽,肥滾肥滾的小尾巴居然跟小狗一樣搖擺起來。

“乖,還疼麽?都怪我沒丟好——等我回去給你加餐。”白千嚴心疼地撫摸著球狐貍,很快就發現它又瘦了一圈,背後都是骨頭。

“嗷!嗷嗷嗚!”球狐貍被摸得極其舒暢,隨後居然扭屁股趴在白千嚴的懷裏,用小爪子指了指自己受傷的腿,委屈地求摸。

“乖。”白千嚴也真的給它摸了,又輕又溫柔。

“嗷!”球狐貍舒服得耳朵都往後垂了,竟然又指了指自己的完好渾圓的小屁股。

“……”淩一權很無語地看著,被自己的寵物冷落了不說,還沒辦法把它丟下去。

端莊男走上前本來想嘲笑兩句,忽然發現淩一權的手在出血,當場就罵:“淩一權你瘋了麽?手還受傷你就亂動,皮膚不要了麽?”

白千嚴身上的衣服都沾到他的血了!

在一旁的白千嚴聽後也嚇了一跳,開燈後他的注意力幾乎都停在電子門、端莊男和球狐貍上,竟沒注意到淩一權的狀況,頓時自責不已,連忙按鈴。

專責治療淩一權、白千嚴的幾名醫生很快趕來,隨後對於淩一權這個不聽話的病人感到強烈的不滿,差點就破口大罵。尤其是主治醫生,那位世界級名醫,四十七歲的喬特更是感到惱怒不已,但是一看到淩一權冰冷的麵癱臉,指責的話愣是噴不出來,隻能轉移注意力開始處理他的傷口。

“會留疤嗎?”站在一邊的端莊男用英文問喬特。

“隻要嚴格按我的治療方案,不會留疤的。”喬特頭也不抬地回答,手上依舊忙個不停。

而另一邊的兩名醫生則在檢查白千嚴的身體狀況——其實,白千嚴之前會陷入昏迷,大部分的原因在於CO中毒,所幸他吸入體內的CO量並不大,不是很嚴重,在經過及時的治療後也已經基本沒什麽大礙。

正在這時候,淩一權卻突然淡淡地宣布:“我要出院。”

“What?!”在場的人瞬間炸鍋,淩一權那麽嚴重的燙傷,入院也就三天不到,居然就要出院了?任性也不是這樣的,一個不留神很可能造成傷口感染,輕則留疤,重則潰爛。

可最後無論大家怎麽反對,甚至連白千嚴的單獨勸說也沒有用。

淩一權是鐵了心要回家接受後續治療。

“小鬼,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麽原因要回家,也不管你是什麽皇什麽星的!像你這種程度的燙傷,要想完全恢複,僅僅隻是日常的護理就非常繁雜,不是專業的人士根本做不到!”喬特暴躁地捶桌子,八字須上的鼻孔幾乎噴出火來。

“給你三個小時,教會他。”淩一權很淡定地指了指旁邊的白千嚴。

“……”白千嚴無語,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似乎已經扯到了自己。

於是,事情就被這樣定下來了。專屬治療團的幾位名醫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要求淩一權每隔三天來醫院檢查一次。而白千嚴則被喬特揪到辦公室進行緊急培訓——帶翻譯的。

所幸白千嚴的領悟力實在非凡,而且記憶力驚人的好,僅僅隻要兩個多小時,就全部記住了喬特的交代,還主動問了很多問題——這點很是讓喬特欣賞。

離開的時候,由於淩一權身份特殊的關係,他們隻能往特殊通道走,身邊還跟著幾個身強力壯的保鏢。而負責拿行李的端莊男則有些鄙夷地看向走在前方的淩一權,偷偷地跟白千嚴正經道:“我用一毛錢打賭,這個人死命要回家的原因隻有一個。”

“嗯?”白千嚴揚眉。

“洗澡。”

“……”

“還好你已經醒過來了,不然,他估計要抓狂了。三天沒洗澡對他而言跟刮皮似的,你沒發現他一臉大便色麽?”

“……”白千嚴沉默,心想,其實淩一權的身上還是挺香的。

“他的手受傷,又不準別人幫他洗,所以要辛苦你了。”說完,還用一副同情的小眼神看向白千嚴,並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時候告訴我尺寸,我一直很好奇,你懂的,嗬嗬嗬嗬……”

“你夠了。”

“靠,你居然用鄙視的眼神看我,別以為你演技好我看不出來……難道……你怎麽知道的?看來我小看你了。”

“……”

白千嚴決定不再理會這個自說自話的人,保持沉默。

這時,端莊男的語調卻突然變了,很低沉,也很認真:“白千嚴。”

白千嚴回頭看向站在原地的對方,愣了愣,隨即也停了下來。

“雖然我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但是我能看出來他很在乎你。”端莊男看了一眼走遠的淩一權,過了一會,才繼續道,“他這樣的人,其實相當極端,並不輕易付出感情。可一旦他認定了一個人,不論這個人是什麽出身,什麽身份,也不管這個人是朋友還是其他別的什麽……總之,他要對一個人好,就必然會傾儘所有。”末了,又補充:“你不要再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情。”

“……”

“他或許能原諒你第一次,但,永遠不會有第二次。”

白千嚴沉默了很久,才慎重的道:“謝謝你的忠告,我會的。”

端莊男點點頭,側頭沉吟了片刻,又看向白千嚴:“你昏迷的這兩天,他還做了一件事情,但這件事情不能由我告訴你,你應該知道的時候,他會說的。”

白千嚴抿唇不語,隻是緩緩點了點頭。

“我們過去吧,他往這邊看了……盯得也太緊了,難道我會做什麽麽?”端莊男有些無語,隨即跟白千嚴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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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洗澡。”

兩個人才剛回到別墅,淩一權便穿著拖鞋自動來到白千嚴身前,麵無表情地宣布。

白千嚴看著他,額前一陣黑線——還真是為了洗澡啊!但他依舊沉穩地勸道:“你的手暫時不能碰水,我給你擦澡可以麽?”

淩一權漂亮的睫毛顫了顫,低頭聞了聞自己,又抬頭看向白千嚴:“很臭,今天洗。”

哪裏臭了……我怎麽什麽都沒聞到……

白千嚴嘆了口氣,對於這孩子的潔癖實在沒辦法,隻好點點頭,道:“好吧,我先去拿塑料布給你把手包好。”

待白千嚴小心的為他包好了手掌,並將人領到浴室脫衣服的時候,白千嚴才終於開始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因為,淩一權突然變了個人似的——那低垂的睫毛讓他看起來並不冷漠,反而顯得相當乖巧,像個白玉娃娃。

尤其是解開他胸前扣子的時候,淩一權抬眼直視他,那眼神清澈得仿佛看透一切。

後來的事情白千嚴不想再提,隻是身上多了兩個咬痕,深得幾乎滲血。

就像要確定他存在一般,對方發狠似地用力。

淩一權在大火中被燙傷的消息,終究還是被以訛傳訛地散播了出去。畢竟現場的人數太多,就算淩一權想把消息壓下來,也是壓不住的。

不過白千嚴卻被保護得很好,身份沒有被曝光。

消息傳出後,淩一權的官網跟微博當天就被無數擔憂的粉絲擠得幾度當掉,服務器升級了幾次才勉強撐了過來。

無數關切的留言仿佛雪花,不斷地湧入留言薄裏,不少情緒容易激動的粉絲更是擔心得哭了,然後,這種情緒開始感染更多的人,慢慢地,居然發展出一種淩一權已經掛掉,大家都在哭喪的蛋疼趨勢……

最後,發現狀況失控的淩一權發表了一則留言,情況才稍微好轉。

小傷,我沒事。

五個字。

是他自己用手敲打鍵盤。

敲鍵盤時,牽扯到傷口,有著尖銳的疼痛,但是,他卻沒有讓任何人幫忙。

隻是單純地想要親自回複那些關心他的人自己現時的狀況。

而後,兩個人回到了中國,在淩一權的手完全不能動的這段日子裏,白千嚴幾乎變成了二十四小時的全職保姆。

因為淩一權那越發登峰造極的潔癖,而一切需要貼身服務的事情,都隻準白千嚴來做。

除此之外,白千嚴還發現淩一權,似乎變得撒嬌起來。

雖然這個詞放在麵癱身上實在有些違和,但是除了這個詞,白千嚴已經不知道怎麽形容淩一權的某些表現。

比如說早上——

向來比他起得還早的淩一權居然學會了賴床。

“已經八點半了,應該起床了。”看了看窗外已經大亮的天色,又看了看手表,白千嚴的聲音已經有了些許無奈。

“不。”回答他的聲音聽上去雖然懶懶的,但立場堅定。而那一頭白毛的腦袋,頭發亂亂的,竟顯得有些稚氣。

“你想賴床我沒什麽意見。”白千嚴似乎嘆了口氣,而後,才緩緩地道,“但能不壓著我嗎?”

“……”賴床的青年沒有回答,但也絕不起身,反而將頭又舒服地在對方的頸窩蹭了蹭,又嗅了嗅對方身上的清爽氣息,繼續補眠。

於是烹飪早餐的時間延後了……

又或者說下午——

身穿寬鬆睡衣,被伺候得舒舒服服,打理得白白淨淨的淩一權斜窩在沙發上看書,旁邊是正在用吸塵器除塵的白千嚴。

大約每隔兩分鐘左右的時間,白千嚴都會“很順手”地為他翻頁,並不時地喂他喝兩口山楂茶。

“葡萄。”

往往在白千嚴最忙的時候,某個人偶般精致的白發青年就會理所當然地為他增加麻煩。

“……”正在為球狐貍梳理毛發的白千嚴轉頭看了青年一眼,點了點頭,去廚房仔細洗了手後端了一盤葡萄出來,蹲在他身前開始一顆顆地喂食。

“不吃皮,臟。”青年看了一眼遞到嘴邊的紫色葡萄,麵無表情地道出異議。

“隻有小孩子才挑食——”

“……”發現在飲食方麵已經無法抗拒白千嚴的青年張嘴默默地吃掉,雖然從來沒有其他人敢這樣跟他說話。

“可以不咬到手指麽?”片刻後,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納悶。

“嗷嗷!!”看到兩人互動,覺得被冷落球狐貍翻滾起來,爭寵地蹭到白千嚴懷裏,肥肥的肉爪就要搶葡萄吃。

很快又到了晚餐時間,而因為燒傷的關係,淩一權有很多東西不能吃,以至於本來就挑食的他難免很不適應。

嚴格來說,是根本不能適應,因為白千嚴根本不給他挑食的機會,吃什麽,怎麽吃,都是由白千嚴送到嘴裏,他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好難吃……”餐桌上,某個白發青年麵無表情的抗議。

“苦瓜很有營養的。”

“但你喂了我半盤……”這是他最討厭的食物之一。

“乖。”白千嚴毫無誠意地安慰,實際上他打算趁這次改掉淩一權挑食的毛病,所以,餐桌上基本都是淩一權不愛吃,但是很有營養價值的東西。

這個時候,窩在餐桌底下的球狐貍突然撒潑起來,小爪子一蹭就撲向白千嚴的黑色拖鞋,撒嬌玩耍似的啃咬起來。

“球狐貍,那不是吃的,別這樣。”正在喂食的白千嚴低頭朝下看去,一邊躲避著球狐貍的襲擊,一邊筷子卻還是按照剛才的路線夾菜,卻不料動作有所偏差,夾到了一顆超辣的指天椒。

“嗷嗷!”得到回應的球狐貍開心起來,直接拖拽白千嚴的拖鞋,這樣幾次鬨下來,白千嚴已經有些混亂,過了好一會才抬起筷子繼續喂食。

可剛將筷子遞到淩一權的嘴邊,腳跟又再次被騷擾,注意力不得不再次分散,隻是喂食的動作繼續保持。

“……”淩一權默默看著已經遞到自己唇邊的白青色指天椒,隻有一截手指大小,又看了看白千嚴,最後仍舊按照習慣老實地默默吃掉。

他並不懂青椒跟指天椒的區別,隻是,白千嚴喂的,他一律接受而已。

待白千嚴轉頭回來再次關注淩一權的時候,卻嚇了一跳。

“你怎麽了?”隻見剛才還雲淡風輕的淩一權臉色有些發紫,雖然仍舊沒有絲毫表情,可濕紅眼睛卻漸漸含了水霧,似乎變得委屈起來。

“辣。”他指了指白千嚴麵前的一盤小辣椒,聲音嘶啞。

“快吐出來!你怎麽吃到這個的!”這盤是他給自己留著下菜的。

“你喂的……”

“……”最後白千嚴極度窘迫地不斷給他喂水,還找來了冰塊給他含。

事後雖然道歉了幾次,但晚上時白千嚴的身上還是多了幾個相當凶狠的牙印,而且位置也相當的尷尬。

但比起這些事情,白千嚴真正心疼的,卻是青年半夜沉睡後的狀態。

像一個卸去偽裝的孩子,微微地在他懷裏蜷縮著,似乎很安靜,而白千嚴卻能從他始終沒有鬆開的眉頭,以及偶爾一聲的痛苦夢囈中,清楚地知道,這個孩子其實時刻都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雖然他一次也沒有在自己麵前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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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斷地流逝,加上最新的全麵治療,淩一權的燙傷也以最快的速度在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