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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皇 黑色禁藥 6641 字 2個月前

第二章

“Cut!”

某古裝電影拍攝現場,滿臉胡須的導演一摔手裏的劇本,極度不耐煩地叫停了正在對戲的兩人,然後在眾人有些同情的目光中氣衝衝地走到一個男配角麵前破口大罵:“你是白癡?不知道對戲需要交流、需要配合?怎麽半天都不在狀態?難道怎麽拍戲還要我教你不成?那我自己上場算了!還要你這個廢物乾什麽!!”

被他噴了一臉唾沫的男配角低眉順目地挨罵,一張端正的臉由於拍攝的關係,上麵貼滿了猙獰而扭曲的疤痕。

“你隻是個跑龍套,有什麽資本耽誤整部電影的拍攝進度?就因為你的不在狀態,這個鏡頭重拍了多少次?你說!這其中的損失擔得起麽你!”

雖然私下穿了內增高,但仍比對方矮半個頭的不爽讓導演的聲音越發尖銳起來。

“很抱歉。”

男配角的聲音低沉而穩重,導演又訓了他幾句,有些心疼地看向旁邊清秀可人的女主角,最近迅速躥紅的“宅男女神”阮妍妍:“你看妍妍,因為你都累成什麽樣子了!如果不是看你有點經驗,老子早就炒掉你一百次了!”

“我沒關係啦,隻是手有一點點痛……”

阮妍妍似乎努力地想要微笑,但眼眶卻有些委屈地變紅了。

她低垂著眼簾不想多說的脆弱模樣,瞬間秒殺了那些在生物學上屬於“雄性”的工作人員。

“妍妍,委屈你了,我都知道的。”

輕拍著妍妍嫩滑的肩膀,導演眯著眼柔聲安慰道:“都是他不好,連‘捉住你的手跑入迷宮’這麽簡單的戲都演不好。我讓助理扣他工錢。”頓了頓,導演的語氣似乎帶上了一絲討好的味道:“妍妍啊,你演的真棒。不過,我相信你等一下會演得更棒……等他捉住你的手的瞬間,你要表現得更驚恐、更茫然一些,尤其是被扯進迷宮的時候,你的動作……”

這邊,導演在耐心地指導女主角的演繹。

那邊,某些心細如塵的工作人員卻清楚地知道,被導演斥責的跑龍套在演技上根本就沒有問題。

甚至,那演技可以說是毫無可挑剔之處。

他無論是神態還是肢體語言,所演繹的每一個細節,都遠比劇本上的描述來得出彩而深刻,即便,這個角色幾乎連台詞都沒有。

所以,真正有問題的是女主角阮妍妍。

她之前主演的兩部偶像劇,因為是本色演出,所以她的演繹在大家看來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可在這部電影的拍攝過程中,當她跟那個滿臉疤痕的跑龍套演對手戲時,不知為何,就像完全不會演戲一般,完完全全地被壓製住,頻頻犯錯。

這種現象就是所謂的“壓戲”。

演技好的人,會完全融入角色之中,無形中還會形成一種氣場,影響周圍。如果對戲的人演技不精,就會跟不上節奏,演技也會顯得越發笨拙、生澀。

可惜這老男人在電影中隻是個跑龍套。

聽說他曾經也略有名氣,有一回還在一部大製作中擔任男二號,隻是不知為何吹了。他似乎是得罪了誰,以至於現在幾乎被冷藏著,隻能偶爾接到一些看不清楚臉的角色。所以,就算有些人心知肚明是誰在犯錯,卻沒人願意為一個跑龍套出頭。

何況導演也不可能看不出來,隻是正在跟阮妍妍曖昧的他,怕是故意出頭哄美人高興吧?再說拍到後麵那個跑龍套也出了幾次錯,所以說,被冷藏估計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大家先休息一下吃午飯吧。”

導演拍了拍手,示意大家自便,而後又瞪了一眼跑龍套的男人,陰沉放話:“中午這段時間你就給我好好的反省。”

言下之意,剝奪了對方的午餐權。

跑龍套的男人似乎也已經習慣了,狹長而深沉的雙眼淡淡地看了一眼故作無辜的阮妍妍,沒有多說什麽便走到一邊去了。

在無人的角落,一抹冷笑浮上他的嘴角。

這個女人,真是能裝。

懶懶地點了一支煙含著,他靠著柱子淡淡地想到。

一開始他確實從演技上壓製住了對方,這種空有其表的無腦女演技差也是沒辦法的,後來他還特地配合對方放慢了節奏。但估計是傷到了她的自尊吧?阮妍妍後來不但不配合,反而暗中故意使了絆子讓他出錯。

惱羞成怒的女人真可怕。

不過這實在算不上什麽事,踏入這個圈子近十年來,再陰暗的,他其實都經歷過……

男人想著,又緩緩地抽了一口煙,半掩了雙眸。

午後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蔭斜射在他的臉上,仿佛蒙上了一層柔軟的暖光,以至於他那張猙獰的疤痕臉也似乎沒那麽可怕起來,反而多了一份無言的滄桑。

進入這個圈子,極有演繹天賦的男人不是不努力,也不是不爭取,可依舊掙紮著落到了今天這個淒慘的地步,一個比龍套好不了多少的小角色。

其中所經歷的種種,已不是三言兩語所能概括。

最慘的時候大概有三年沒有任何戲可接,就算是一個在微不足道的角色也輪不到他。

因為他得罪了一個在圈子裏頗有分量的人。

那是一部投資2.5億的古裝魔幻大片。

他得到的角色是第二男主角,一個有著嚴重精神分裂症的人。

他那入骨三分的精湛演技讓他在試鏡的時候就驚豔全場。

分裂為五種人格的角色,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至少,沒有人能駕馭得比他更好。

男人打心底裏喜歡這個角色——角色的性格扭曲、特別,可以讓他的演技發揮到極致。

可男人把這個角色演繹得太好了,部分劇情也因為男人自發衍生出來的小細節而大放異彩,以至於把主角的風采都壓了下去。

這是一個大忌諱。

有人給他暗示過,但男人當時年輕氣盛、不知收斂。

對演戲狂熱的他隻是單純地覺得,按照這個角色的各種性格、經歷,他所詮釋的人物,他自行修改的部分情節,他絕對是合理且不容置疑的。

他或許是對的。

但他的不識時務惹怒了別人,加上一個難以啟齒的重要原因,一位原本很支持他的投資商突然翻臉。

男人被毫不留情地剔除了,還是以一個不好的罪名。

之後三年空白期,對熱衷於演藝事業的男人來說,絕對是一段幾乎讓人崩潰的日子。

那時,他做得最多的事情是一個人獨自待在封閉而陰暗的房間裏,播放著各種電影,不斷換著角色跟著一起演戲。更多的時候,他一個人詮釋十個性格、身份差異巨大的角色。

像一個瘋子般,一會激動、一會天真、一會絕望、一會癲狂……

日夜顛倒。

直至後來,經濟拮據而不得不外出打點散工。

而到今天,他之所以還在堅持這個幾乎不能稱之為事業的事業,除了骨子裏對演戲的喜愛,還有一個很深的原因。

沒人知道的原因……

名為白千嚴的男人無意識地在手機中輸入密碼,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頭戴柔軟兔帽,臉蛋精致得幾乎同人偶般的孩子的睡顏。

這是一張偷拍的照片。

他似乎還能從畫麵上隱約聞到一股泥土的芬芳。

躺在樹蔭下的男童柔軟得像一個麵團,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就像靠著這個世界上最讓他感到安心的存在,其中一隻柔軟的小手還緊緊地抓著拍攝者的雪白襯衣。

白千嚴還記得,那孩子在沉睡後不時磨蹭著他大腿的依賴動作,可愛得讓他心酸。

這是他當時保留的唯一一張照片,也是他這些年來唯一感到溫暖的所在。

一權……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實現了你當初的誓言,成為了那站在世界頂端的音皇……

而我,卻離你越來越遠了。

或許年紀大了,都三十一了,再也不能像年輕的時候那樣,不顧一切地往前衝了。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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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演員專用化妝間

“唉,雖然生日快到了,可是收到這種禮物我不知道該不該還回去,太貴重了,總覺得不太好……”長相甜美可人的阮妍妍坐在專用的化妝鏡前,忽然像是自言自語地嘆息道。

“嗯?是什麽禮物啊?給我們看看啊。”旁邊幾個主要的女配很識趣地湊上來。

阮妍妍剛要笑著答話,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忽然從她身後傳來:“嗬嗬,這年頭有人就是虛偽,想炫耀就炫耀,裝什麽白純美。”

說話的是這部電影原來的女一號(現在是女二號),因為性格的原因,她說話向來比較毒。

阮妍妍聽後,清澈的大眼頓時充滿了不知所措的無辜。

“嗬,好酸哦,好酸哦!乖妍妍,別理她,給我們看看禮物吧!”

妍妍派係的其中一個紅發女配角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然後又笑眯眯地對妍妍說道。

“嗯。”阮妍妍恢複了微笑,優雅地將手伸進了自己的包裏,心裏卻是各種情緒湧現。

她一邊期待著這些女人在看到她的碎鑽項鏈後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一邊心裏又有點反胃。

因為她為了這個角色幾乎每晚都要忍受導演那豬一樣的身體。

這條項鏈也和她晚上的“努力”脫不開關係。

不過,隻要女一號的位置是她的,一切都值得。

通過這部高投資的電影,她有信心走向一線女星的地位。

就在她伸手要掏出項鏈的瞬間,手上突然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讓她渾身的寒毛都炸了開來。

如果硬要形容,這是有一種冰冷的、滑膩卻又帶點毛躁的東西爬過皮膚的感覺。

而且不止一處。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看見十幾隻黑得發亮的蟑螂從她那嫩白的手臂順勢而上!

眨眼間便爬到了她的臉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淒厲的尖叫聲頃刻間掀翻了整個化妝間。

化妝間外,聽到聲音的工作人員、演員聚集過來。

大家紛紛詢問發生了什麽事,但由於門口很快就被人堵住了,所以也不知道具體情況。

讓哭得梨花帶雨的阮妍妍幾乎氣暈過去的是,剛才在慌亂間甩出去的鑽石項鏈怎麽都找不到了。

白千嚴獨自一人站在陰暗的角落裏,靜靜看著化妝間的騷動,嘴角浮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然後他轉頭,看了一眼丟棄在化妝間附近的蟑螂小屋,笑容裏多了幾分不可思議的純真。

就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和一道冰冷的視線對上了。

對方站在他十米外,同樣身處陰影裏。

他們之間隔了數道從窗外射入的陽光,以至於白千嚴隻能隱約看到對方那如雕塑般完美的身形。

不知怎麽地,白千嚴背脊開始莫名地發冷。

待天空中雲朵飄過,光線漸漸充沛,白千嚴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樣貌——如雪的白發下,幽暗的綠眸仿佛沾染了冰霜,那是一張冷峻清豔到了極致的容顏。

那個人隻是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白千嚴,冷漠得看不出一絲情緒。

瞬間,白千嚴的心如同被揪住了一般。

他愣愣地看著那個人,一時間竟連呼吸都遲鈍了,腦子都是蒙的,指尖控製不住地隱隱顫抖起來。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驚喜交加。

為什麽,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裏?

“一權,總算找到你了,拍攝組那邊都急瘋了,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這個時候,一名身穿職業西裝,額頭冒著薄汗的纖細女性快步走了過來,乾淨利落的束發讓她看起來頗為乾練。

白發綠瞳的年輕男子卻沒有回答,隻是麵無表情地轉身先行離去。

穿西裝的女性轉頭看了白千嚴一眼,點了點頭,便跟著那個人離開了。

站在原地的白千嚴卻還在呆滯中,因為剛才出現的白發男子,足以堵滿他的整個心臟。

音皇……

淩一權……

一個淩駕於傳奇的存在。

國際天皇歌星,年僅20歲就榮獲全球唱片銷量總冠軍,近年來最佳製片人、最佳導演的金獎得主。

同時,也是白千嚴在十五年前邂逅的那個可愛男童。

那個,趴在滿是汙水的地上,哭啞著喉嚨指責他的欺騙的孩子……

他,沒有認出自己麽?

白千嚴沉默地看著剛才淩一權離去的方向,腦子裏依舊浮現出對方冷漠的眼神,再遇到對方那一份驚喜很快就冷卻了。

那個人,完全是一種看著陌生人的眼神。

也是,都十五年了,何況那段過去並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白千嚴默默地點了根煙,幽暗的雙瞳隱藏在煙霧裏,顯得異樣的深沉。

剛才他笑的樣子被那個孩子看到了吧?那個孩子會不會以為這次騷動的元凶是他?誤會他是那種對女孩子耍低級手段的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