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東城山上放了許久的煙火。
這是顧辭給南孟的浪漫。
他原本想在漫天煙火下向南孟表明心意,以後也會是他們共同的美好回憶。
可他低估了一個妹控兄長的敵意和決心。
不要說叫南孟晚些再走,才剛一過午,孟青珩便已催著李氏歸家。
顧辭隻好將心事暫且擱置,親自送人回府。
這舉動顯是又戳了孟青珩的肺管,路上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好在李夫人和善,南孟更是溫柔。
是以顧辭不但不氣怒,反倒更加珍惜,“家中還有賓客,我得先家去。”
南孟點頭,想了想又道,“明日你頭一天上任,彆喝太多酒。”
先前在顧府,她聽到秦朗嚷嚷著要灌顧辭酒的話,這才叮囑一句。
說完已覺有些不妥。
這樣家常的話,說出來顯得尤其親密。
顧辭卻相當吃這一套。眼睛都亮出神采,耳根也一下紅了,忙不迭應好。就差舉手發誓,今日要是多喝一杯,立時天打五雷轟。
南孟哭笑不得。
李氏早進去了,孟青珩像個門神,神色陰沉盯著麵前兩個。
顧辭有心再多說兩句,可身邊有這麼一大尊活佛杵著,也隻能叮囑兩句便走了。
孟青珩候在一旁,早有一堆話等著南孟。
可南孟還沒有從遇到沈暮,以及沈暮與顧辭要好這件事上緩過勁,無法集中精神,話也說得心不在焉。孟青珩問急了,她便推說頭疼,領著兩個侍女回房去了。
孟青珩拿妹妹沒辦法,於是扭身回了正院。
誰知母親比他還有道理,“顧六郎哪裡不好?論家世、論人品、論才乾,滿京城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第二個。你有什麼不滿意?”
“提早告訴你做什麼?好叫你去拆散了去?做人家哥哥的,不盼著妹妹好,一天淨添亂。”
“他騙你什麼了?那還不是怕你反對破壞,我看他這是主意正,有成算。”
孟青珩:……
孟青珩搞不定妹妹,又說不過母親,一家子大、小女人他都惹不起,隻能把氣憋在心裡。
直到看見半空的煙花——
原來秦朗與他忙活半早上,又是尋位置,又是看布置,到頭來是為了顧辭哄妹妹的玩意兒!
這家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連夜回了國子監。
一進院子,就看到沈暮正站在院中,抬頭看著東麵天空的花火。
被城樓擋著,這裡隻能看到一小半。
要說視野,還得是他府上庭院,觀賞角度絕交。他出來前,就連家裡的奴仆,全都跑出來驚呼感歎。
孟青珩心中直罵顧辭陰險。
院內四處皆暗,隻有天上點點星子,以及半天煙火。孟青珩不見秦朗人影,朝沈暮點點頭,打算回房去,眼不見為淨。
才邁上台階,一向冷淡寡言的沈暮忽然問他,“這麼晚,怎麼過來了?”
孟青珩一愣。
住進來快兩月,他與沈暮不算熟識。沈暮不像秦朗咋咋呼呼,也不像顧辭開朗健談,總是冷淡沉靜,似皚皚白雪般皎潔清冷,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強勢氣場。
方才見沈暮院中獨立,半天煙火照在他額麵之上,如霜落眉宇,暗影濃重。他未曾一語,卻滿身落拓。
孟青珩不敢打擾。
他一向仰慕沈暮才華,心中一早存在親近。今見沈暮問詢,自是言而不儘。
何況他本就心中苦悶。
“還不是因為我家妹妹。”孟青珩立時轉身,與沈暮站在一處,苦澀道,“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那妹妹是被顧辭迷了心竅。”
“我科考應試,她自去求簽罷了,偏要約顧辭同行,這可不是紮我的心?”
“最氣人的便是我母親,我與她說顧辭的惡性,她老人家是半句不聽,倒處處為顧辭說話。”
“還有這漫天煙火,也是顧辭特意為我妹妹準備!我出門時,她正坐在廊下看得起勁!”
孟青珩滿心愁苦,憂心自家水靈靈的白菜,卻沒注意身旁人愈發冷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