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場遠沒有小姑娘說的有意思。
可是沈慎看著小姑娘,卻是也覺得這地方十分有意思:看著小姑娘在菜攤子上挑挑揀揀,認真的思量,然後笑眯眯的問價看稱,就忽覺得這個菜場有趣了。
小姑娘忘記帶菜籃子,買了幾樣就有些拿不住了。不由懊惱:“忘記帶菜籃子出來了。”
沈慎伸手將小姑娘懷裏的那一捆青菜拿過來,又將她手裏提著的那一隻草繩拴住的魚取過來,笑道:“咱們去買個籃子。”
魚尾巴甩了一甩,沈慎的衣裳上登時就被弄上去一團水漬。
小姑娘頓時嘟嘴語氣都是急了:“先生怎麽能拿那個呢?衣裳都弄臟了。”
沈慎笑了一聲:“怎麽我就不能拿這個了?衣裳臟了回去洗就是了。”
小姑娘直接搖頭:“先生的手,是拿筆的,怎麽能夠拿那個呢?”
沈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後慢慢收斂了笑容,認認真真與小姑娘道:“人和人的手,都是一樣的。我這雙手,也是一樣拿筷子吃飯,一樣的搬東西。隻是你的手,更多時候是拿鏟子菜刀,我更多時候拿筆罷了。可是都是一樣的。沒有貴賤之分。而且這菜這魚,我也是要吃的不是嗎?”
小姑娘被沈慎的莊嚴肅穆嚇了一跳,愣愣的點了點頭,好半晌都是沒緩過來。
沈慎看著小姑娘這樣,倒是有些懊惱,覺得自己語氣太重了。
不過沒想到等小姑娘反應過來之後,她抿唇笑著湊近了幾分,低聲道:“雖然人人都說拿筆的手更尊貴,可是我覺得先生說的才是對的。隻是先生拿著魚,讓我覺得很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沈慎輕聲一笑:“哪裏奇怪了?”
“隻覺得先生做這樣的事兒,和先生的樣子不搭。”小姑娘輕嘆了一聲。
沈慎咳一聲:“許做多了就看習慣了。”
不多時買了菜籃子,沈慎也不讓小姑娘再提著,自己提在手裏,慢慢悠悠的跟著小姑娘一路買過去。
小姑娘平時好說話,買菜的時候倒是嚴肅又嚴謹,半點也不肯妥協。
沈慎在旁邊看著,隻覺得有趣兒。時不時的護一下小姑娘,怕她被人撞了。
這麽一路逛下去,出了菜場二人又去花鳥市場。蘭花沈慎倒是不怎麽愛,他更喜歡一些木本的,鬱鬱蔥蔥,看著就覺得生機蓬勃。
花鳥市場裏也有舊書店,多是一些孤本,沈慎有時去抄書。
小姑娘倒是真要給沈慎看花的,一路看過去,卻都是不滿意。
沈慎笑著逗她:“要不,將你在花盆裏種的小蔥拿去,瞧著也是差不多。”
店主聽見這話,臉色都是難看。
小姑娘也覺不妥,看了一眼沈慎卻見沈慎滿臉笑意,不像是說笑,就猶豫了一下後道:“小蔥氣味不好聞,回頭我給你種一盆薄荷,再種一盆紫蘇。既好看又好聞。”
沈慎眉目舒展,“好。”末了卻又跟店主道:“買一盆茉莉,再買一盆山茶。”
茉莉可以給小姑娘做熏香,山茶開了,可以給小姑娘戴頭上。
不過現在山茶沒開,所以倒是不必說出來。
店主這才覺得高興了。
挑花木的時候沈慎正凝神聽呢,就聽見一聲熟悉的聲音:“沈慎?”
抬起頭來,就對上那雙狹長的眼睛,雖如今是含著笑意,卻也是氣勢逼人。
而再往旁邊,就瞧見了謝青梓肚子微翹的站在衛澤旁邊。
沈慎直起身來,笑著一拱手:“原是你們。好久不見。”
謝青梓上上下下打量了沈慎一番,然後就笑出聲來。
謝青梓這樣一笑,登時就讓周圍不少人看呆了去——她本來就美貌,笑起來更是如蘭如露,饒是懷孕也是不能減少半分風韻。
小姑娘本還看得呆呆的,覺得謝青梓真好看,可是聽謝青梓笑話沈慎,登時就覺得不樂意了。漲紅了臉替沈慎辯解:“先生也是為了幫我——”
謝青梓這才注意到了小姑娘,微有些詫異,卻是更加笑得眉眼彎彎了:“你和慎表哥原是一起的啊。”
小姑娘聽謝青梓叫慎表哥,登時也就明白了謝青梓的身份,眨了眨眼睛。有些詫異,不過還是記得行禮:“民女給夫人請安。”
謝青梓笑看小姑娘,誇一句:“好水靈的小姑娘,你是慎表哥的什麽人?不必如此生疏的,叫我一聲謝姐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