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謝家的花園子裏,一顆梨花樹下麵,特地給小孩子們紮了秋千玩兒。
那時候,謝青梓才六歲多,被沈慎帶著去那秋千底下蕩秋千玩。
那天謝青梓穿的衣裳是什麽顏色什麽樣子的。天還冷,雖然梨花已經開了,可是還穿的薄薄的夾棉背心襖,領口還墜著白色的小毛邊,配著謝青梓頭上的兩個白色的絨球兒,看著看著他就覺得謝青梓也像是個小兔子了。
謝青梓那時候就已長得很精致了。旁人看著他們兩個人,總說他們二人像是觀音坐下的金童玉女。
他也覺得謝青梓好看,比起那些畫上的都好看。
謝青梓被他帶著的時候,總嬌嬌軟軟的叫他表哥,叫得他心底也是軟軟的。恨不得處處護著她,帶著她,甚至帶回家去給自己做親妹妹。
他讓謝青梓坐在秋千上,笑著跟她說:“我來給你推,你想要高高的,還是慢慢的?”
謝青梓歪著腦袋想了一陣子,咧嘴笑了,一排雪白的牙齒精致得像是鑲在鏡子周圍那些雕刻過的螺鈿一般好看。
然後沈慎聽見謝青梓說:“要高高的。像是飛起來那樣!”
沈慎點頭:“好,我力氣大,一定能推得高高的。你坐穩了,不然摔下來了。”
那時候,他已是很有些穩重的樣子了。所以他帶著謝青梓玩耍,大人也才都放心。
他當時也就是那麽囑咐一句,完全沒想過謝青梓真的摔下來會怎麽樣。
謝青梓也乖乖的應了。
秋千越蕩越高,越蕩越高。
謝青梓興奮得大聲笑,不斷的喊:“再高點,在高點!我要飛起來啦!”
於是他重重的一推,沒掌握好角度,推到了謝青梓。
謝青梓沒抓穩,被他這麽一推,登時整個人都是從秋千上栽了下去。
沈慎隻覺得,自己的腦子裏登時就是“嗡”的一聲響。看著白兔子似的謝青梓落了地,而後還又“撲哧撲哧”的在地上滾了幾圈。
他整個人都是懵了。
連秋千回過頭來,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身上,他也好似無知無覺一樣。
最後還是旁邊丫頭驚叫了一聲,忙不疊過去扶謝青梓,他才驀然回過神來,也跟著過去扶謝青梓。
謝青梓還沒哭,隻是一抬起臉來,卻是滿臉的血,鮮紅鮮紅的,看得人整個兒都是嚇得蒙住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摔傻了,連疼都不知道了,謝青梓竟是沒有哭。
反倒是沈慎嚇得“哇”得一聲大哭起來。
沈慎很清楚的記得,那是他懂事之後,第一次哭,也是最後一次哭。而且還哭得十分淒厲。
以至於謝青梓也嚇住了。
謝青梓皺著眉頭吧嗒吧嗒的開始掉眼淚,偏又還記得掏出帕子來,然後將嘴裏的東西秀氣的吐了出來。
那是謝青梓的門牙。
原來謝青梓居然將門牙摔掉了,怪不得那麽多的血。
謝青梓眼淚巴巴的看著那顆門牙開始哭起來,一麵哭一麵拽沈慎:“表哥,我沒抓穩,你別哭。”
謝青梓的聲音因為漏風聽起來有些奇怪,卻還是嬌嬌軟軟的,帶著一股哭腔,聽得人心都揪住了。
沈慎握著謝青梓的小手,心想,以後再也不摔著她了。他下次一定好好護著她。
後來,等到擦乾淨臉上的血,眾人才發現謝青梓額頭上摔破了一處。
陳姨媽氣得不輕,又舍不得打沈慎,最後就乾脆嚇唬他:“這下可好,你調皮還帶著妹妹一起,這下可好,青梓摔破了頭,若是留了疤就破了相,嫁不出去看我們都隻能打死你了事!”
沈慎也不知自己當時怎麽想的,一句話就衝口而出:“我娶青梓。”
後頭謝青梓當然沒留疤——一個是年歲小,二個也是尋了好些藥膏擦了。
不過縱是沒有留疤,那句話卻不知怎的,竟是就這麽一直留在了他的心底。
每每聽人說什麽娶親之類的事兒,他第一個想起來的,必然就是謝青梓。
他覺得謝青梓就是他的未婚妻。縱然沒過了明路,也沒定下婚約,可是在他心裏,就是他的未婚妻的。
所以但凡是和謝青梓牽扯到的事情,他都是格外在意和重視,也是一定要做到最好。
就是下決心走科舉的路子,也是有那麽幾分想要讓謝青梓高興風光的念想在裏頭。至少最初是如此的。
這麽一晃就是好些年,謝青梓也是從個小丫頭長成了聘婷的小姑娘。
隨著謝青梓長大,可她在他心頭的烙印,卻是更加深了。
沈慎從未想過謝青梓會嫁給別人。
從未想過。
哪怕是謝青梓的身世忽然翻轉,哪怕是陳姨媽忽然猶豫,他也總覺得謝青梓是他的,隻會也隻能嫁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