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是宮中最高的樓,站在那上麵,便是能夠看到宮中大部分的地方。那些巍峨的,連綿的屋脊像是扭曲盤繞的龍,慢慢的顯出了威嚴來。
沉星是極喜歡這裏的。站在這裏,連胸襟都是開闊起來。
站在樓上風就大了起來,衣衫都是被吹得獵獵。
沉星低頭將謝青櫻的披風係好了,這才拉著她走到了欄杆邊上,讓她往外看:“你看到了什麽,青櫻?”
謝青櫻往遠處看去,猶豫了片刻,才輕嘆了一聲:“看到了皇權,看到了天下。”
而這皇權,這天下,都是沉星的。
沉星輕笑了一聲:“是啊,每每站在此處,朕都是看到了皇權,也看到了天下。朕就會覺得,朕肩上的責任重大,朕還需努力努力再努力。”
“聖上也不必太給自己壓力。不過,有些壓力卻也是好事兒。”謝青櫻笑了一笑,卻是看著宮外遠處的地方:“你看那街上繁華,隻盼著再過去幾十年,咱們再站在這處,依舊是這樣的繁華。”
沉星點了點頭:“朕也是如此想。待到三四十年後,你我再在此處,看這京城繁華。”
謝青櫻側頭看了一眼沉星:“聖上有什麽話要與我說?”
“你不是也有話說?你先說罷。”沉星此時反倒是不著急了,拉著謝青櫻半靠在自己的懷中。一派悠然傾聽的架勢。
沉星如此一說,謝青櫻反而是不知該說什麽了。
沉吟了許久之後,謝青櫻這才輕聲道:“聖上不必因為幼時的情分,便是執意要封後與我。我知曉有幾位閣老都有意讓自家女兒入主鳳宮,也是與聖上隱晦的提了好幾回了。”
沉星麵上笑意漸漸斂去:“看來的確是有不少的人在你耳邊嚼舌根了。”
謝青櫻苦笑了一聲:“這些都不是緊要的。”緊要的還是立後。
沉星神色有些發冷:“幼年的情分是有,但是絕不是你想的那般。光憑幼年的情分,就算能立你為後,我也過不去心裏這一關。”
“那為何聖上還要執意如此呢?”謝青櫻嘆了一口氣。越發不明白沉星的心思了:“既是如此,聖上為何還要立我為後呢?”
既是過不去心裏那一關……
“朕幼時曾見過真武親王與阿姐之間相處的情形,朕那時便是想,朕將來,也要與你那般無二。”沉星嘆息一聲,將快要離了自己懷中的謝青櫻重新再圈入懷中。
謝青櫻有些不大自在的扭動了一下,旋即才低聲道:“真武親王和阿姐之間,的確是叫人羨慕。若不是真心愛慕彼此,又如何能那般?別說聖上,就是我也是羨慕的。隻是我於聖上……”
到底不是那般。
“聖上看重我,依戀我,不過是因為****相處,不過是因為幼年的相互扶持。”謝青櫻強忍著心頭翻滾情緒,將此話與沉星說了個明白:“到底是和她們不一樣的。聖上念舊情,故而隻以為差不多。實際上其中差了許多。”
“我這些年一直反複的在想一個問題,我身子這般,若是果真為後,既是無法與你打理鎮壓後宮,甚至隻怕子嗣上都是有影響,故而……後位應當給更好之人留著。若是聖上果真念舊,便是讓我做個貴妃罷。”謝青櫻深吸一口氣,緩緩的說了這麽一番話來。
“貴妃?”沉星蹙眉,而後看住謝青櫻:“為何是貴妃?”
他太過詫異,以至於倒是忘記了先和謝青櫻惱這個事兒了。
謝青櫻苦笑一聲:“這樣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也不至於受委屈了。”做貴妃,也隻需禮讓一個皇後罷了。縱然會委屈一些,卻也是有限的。
謝青櫻抬頭看了一眼沉星,見沉星一臉怒意卻是隱忍不發,倒是一下子就住了口,竟是有點兒不敢再往下說了。
“朕說過,若是隻是一起長大的情分,朕不會用皇後之位做人情。”沉星不願對著謝青櫻發火,便是如此說了一句。
這話說到了這樣一個地步,沉星以為謝青櫻也是應該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謝青櫻也的確是隱約猜到了幾分沉星想要說的話,不過卻是並不敢確定,故而卻是不敢回應沉星。
“朕說,朕長大了。”沉星見謝青櫻如此,便是又嘆了一口氣:“朕不願再聽你的訓導教導,不是朕自負,而是朕不願再做你的學生,做那個處處要你操心的人。朕要做的,是你的夫君,是那個要與你攜手走一生的人,是那個……要護你風雨之中安然的人。”
謝青櫻愣愣的聽著沉星這樣一番話,心裏頭隻十分複雜。複雜得幾乎是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她的確是以為沉星之所以忽然抗拒起來,是因為沉星覺得實在是心煩了,且也是不需要了。
卻沒想到原來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