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1 / 2)

第224章

陸文瑾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了然道:“你要買下那小孩?”

陸久安問:“可以嗎?”

“有何不可,隻是這一批怕是下等奴。”

陸文瑾牽著陸文瑾的手來到人牙子麵前,離得近了, 陸久安才明白陸文瑾口中說的下等奴是什麽意思。

這群人和之前看到的大不相同, 一個個麵黃肌瘦,目光呆滯, 顯得死氣沉沉的。

陸久安指著小孩領子下方那些青紫累累, 交錯縱橫的傷口問:“這是怎麽回事?”

“小公子有所不知。”人牙子解釋, “這賤奴自從被他爹娘發賣來, 屢次想逃,不過小公子無需擔心,現在他已經被我打怕了。”

事實上,這批貨來自天南海北,因為沒有主家願意買, 幾經輾轉, 早已不知道是哪個是從哪裏來的了。

人牙子真怕他們哪一天死在手裏, 以至做了虧本買賣, 隻想著快點脫手,因此僅討了3兩銀子就迫不及待答應了。

整個過程小孩仿佛沒聽見,仿佛已經習以為常,任由人牙子摘掉他頭上的草標, 木訥訥地站著, 無動於衷。

直到一雙溫暖的手掌遞過來牽住他,小孩這才抬起頭來,看向陸久安的眼睛裏浮上曙光。

奴隸是沒有資格坐馬車的, 但是陸文瑾說:“從今往後,你們兩人就要跟在我們身邊, 寸步不離地伺候著,所以,上來吧。”

這馬車外壁裝裱簡單,但一進了裏麵,壁廂上雕刻的精美花紋,木板上鋪設的柔軟絨毯,桌上擺放的銀製茶壺,角落裏燃放的嫋嫋香煙,沒有一處不在彰顯著它的富麗華貴。

兩個小孩心思都寫在臉上,深知這是跟了一位富貴的主子,不敢相信這樣的好事竟落在了自己的頭上,雙雙歡喜地對視一眼。

小孩自知身份卑賤,也不敢大膽地湊上前,深怕弄臟了兩位主子的衣角,屈膝跪坐在地毯上。

陸文瑾問那個機靈的小孩:“ 你叫什麽名字?”

“仆名山水。”

陸文瑾點點頭:“倒是好名字,繼續叫著也無妨。”又轉頭問另一個,“你呢?”

小孩咬著下唇沉默片刻:“沒有名字。”

陸文瑾不意聽到這個回答,愣了一下,接著溫和地笑起來:“怎麽會沒有名字呢?”

小孩仰起頭顱,眼裏似委屈,似不甘:“我原先的名字是爹娘取的,既然他們把我發賣了,那名字也作不得數了。”

陸久安突然湊近了,小孩猛地往後一縮。

他看了看像仙童一般的小公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知多久沒洗過的,酸臭難聞的衣衫,也不知是自慚形穢還是怎麽的,撇過頭,細若蚊聲道:“小公子……”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陸久安認真說道,“浮生漲落道無常,往事隨風作雲消,夢驚乍醒夜已去,起身憑欄向東陽。以後你就跟著我姓,叫陸起。”

陸久安說話拾文撿詩的,小孩大半都沒聽明白,但是“陸起”兩個字被他放在舌尖反複研磨細細品嘗,顯然十分喜歡。

回到府上,陸文瑾吩咐兩人先去把自身收拾乾淨,陸久安找了一件五周歲穿過的衣服給陸起,讓他先對付著穿。

陸起換好衣服出來,陸久安突然發現了什麽,輕“咦”一聲,伸出手去在他耳朵後麵摸了摸:“你這裏有三顆痣,正好連成一條直線,還怪有意思的。”

晚上吃飯時候,陸久安在席間向大人講了白天的事:“今日我同大哥去集市,一人買了一個書童。”

老太太笑道:“什麽書童還得親自去挑,帶過來讓祖母瞧一瞧。”

陸久安放下碗筷,飛也似的跑出去,把候在廳屋外頭的陸起和山水扯進來。

兩人按著陸久安之前教的,手腳局促地對場中每個人行了一遍禮。

老太太沒怎麽細看:“咱們久安以後要考取功名,是需要曉禮數知分寸的下人。”

“說到考功名。”陸文瑾接道,“今天久安還即興賦了首詩。”接著把陸久安白天作的那首詩一字不錯念給大家聽。

陸久安雙耳通紅:“不過信口謅的,大哥怎麽帶頭取笑我。”

陸時宴把他拉到懷裏,滿臉驕傲:“我兒年幼既能成詩,學早天人,我們做長輩的高興好來不及,豈會取笑你。”

老太太道:“就是這個書童瘦骨嶙峋的,看著恁可憐了。即成了久安書童,就得好生養養,免得以後抻個紙磨個墨都沒力氣。”

陸久安大聲附和:“對,要像養弟弟一樣。”

“這可不成。”陸家主斥道,“主仆有別,哪有書童當弟弟養的。”

陸久安抱著老太太大腿撒嬌賣乖:“不嘛,我就要把他當弟弟養。”

老太太隻得依著他說:“好好好,久安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祖母最好了。”陸久安撲到老太太懷裏,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不停說好話,直把老太太哄得開懷大笑。

陸起站在角落,看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大家子,輕不可聞地抽了抽鼻子。

吃過晚飯,暮色四合,涼風習習,兩兄弟走在庭院裏散步消食。陸久安拉住陸起的手腕,開心道:“你剛才也聽到了,以後我就是你哥哥了,快叫我一聲哥哥。”

黑暗裏,陸起怯生生地張開嘴,不過他的聲音實在小的可憐,剛一出口,就被兩邊的蟲鳴蛙叫掩蓋了。

自那以後,陸起與陸久安同進同出,陸久安讀書的時候,陸起就為他搬書遞筆,陸久安休息的時候,陸起就充當一個稱職的玩伴。

相處得久了,陸起的性格也漸漸變得開朗,偶爾在陸久安的堅持下,會叫他一兩聲哥哥。

這一年元宵,陸時宴丟了手中事務,帶上妻兒一同上街共度佳節。

閬東最繁華熱鬨的大街上,擠滿了各種人群,大紅燈籠高掛,彩帶紛飛。

陸時宴受到感染,一把將陸久安舉起來,放到脖子上。

走了沒幾步,陸久安新鮮勁一過,也就坐不住了,鬨著要下地自己玩。

陸久安雖然少年老成,但依舊改變不了他是小孩子的事實,糖葫蘆,紙風車,竹蜻蜓等民間小物依舊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陸時宴見他玩得開心,也就由著他,誰知道幫妻子挑選簪子的一會兒功夫,陸久安就不見了。

“久安……”趙姝婕簪子也不挑了,在人群裏尋找陸久安的身影。

陸時宴安慰她:“剛才路過一隊耍雜戲的,許是久安貪玩好耍,跟著走得遠了。我和文瑾過去找找,你留在原地等待,或許久安看完了,自己就回來了。”

這一等,就等了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