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1 / 2)

第217章

陸久安的惻隱之心猛地竄了上來, 摸了摸了小和尚光溜溜的腦袋: “那你舍得離開你爹娘嗎?”

“當然舍不得了啊,但爹告訴我,做了和尚有雞屁股吃。”說到此處, 小和尚忽得有些悲憤, “可是我來了快一年了,連雞的影子都沒看到過, 這次好不容易逮著機會, 當然要好好吃一頓了。”

陸久安哭笑不得, 又相繼問了‘參加浴佛節會道的都有哪些寺廟’等問題, 得到答案後,掏出一張箋紙寫下地名遞給他。

“以後你想吃雞屁股了,就拿著這張紙來東大街星紙巷的陸府,保證讓你吃個夠。今日這事你知我知,萬不可告訴其他人, 明白了嗎?”

小和尚懷著對雞屁股的向往, 把箋紙鄭重地收進懷裏, 點了點頭。

回到靜蘭寺, 謹安王似乎已經處理完事情,神態恢複如初。看到陸久安,對他頷首致歉:“照顧不周,還請見諒。”

“哪裏, 有謹安王作陪, 是鄙人的榮幸。”陸久安笑著,看著眼前這個形貌昳麗的高大男人。

“那久安覺得本王為人如何?可值得一交?”

“珠藏溪媚,玉蘊山輝, 靖安王乃梅中君子也。”

謹安王嘴角的微笑更真誠了些。

陸久安明顯感覺到他對自己的親近之意,通過兩日的相處, 陸久安對謹安王的認知也改觀了不少,然而道不同不相為謀,隻能在心裏默默對他說一聲抱歉。

回到辦公衙署,陸久安當即寫了幾份文書,交給大小屬官,吩咐道:“拿著牌子,將晉南轄內各地魚鱗圖冊分批調來,我要挨個審查。”

陸久安要想知道寺院手中捏了多少田畝,從寺廟那條途徑行不通,就隻能走官府這條公道。然而若是目標明確奔著靜蘭寺的賬薄而去,難免打草驚蛇。

為了掩人耳目,陸久安不得不打著審查各縣官吏文牘之能的名義,暗中操作。

但是如此一來,公務內容就變得龐大而繁複了許多,非兩三月不能完成。

陸久安隻好求到韓致那裏去,問他借了十來個能力出眾又信得過的下屬,讓他們統計靜蘭寺名下有多少田產。

“對了。”陸久安又突然想到一事,“不隻靜蘭寺,還有這幾個寺院,一塊兒留意一下。”陸久安又相繼報出那日小和尚口中說的參加浴佛節會道的寺院名字。

陸久安整日整夜的埋首桌案,自然把當初和韓昭賭棋為約時,謹安王說的那些話忘了個一乾二淨。

沒想到突然有一日,衙署之地來了個許久未見之人,對方剛一來到陸久安書房,‘撲通’一聲雙膝著地,跪在了陸久安麵前。

陸久安記得他,名叫齊倉,原是應平縣的秀才,也是第一批享受應平縣政策福利的人,陸久安任職應平第一年的科考,就十分爭氣的捧了個舉人回來,揚眉吐氣。

書房內其他人充耳不聞,隻有付文鑫沒忍住好奇心抬頭看了一眼。陸久安擱了筆,問道:“一來就行跪禮,想必遇到了難事有求於我,說吧。”

齊倉哭喪著臉,如溺水之人抓住浮萍:“求大人救救許玎鹹。”

接著,把所求之事一五一十道來。

許玎鹹也是應平縣的秀才,與齊倉同年登科,因為這一層鄉裏之緣,情誼非同一般。

兩人到了晉南後,被吏部派任到不同官府部門,齊倉忠厚老實,現在還是太常寺一個末流官。

許玎鹹就不一樣了,擅長專營,竟官運亨通一路,短短幾年就坐到了主事之位。雖然以文牘雜務為主,但也握有一定的實權。

許玎鹹當了主事以後,也會收受一些小恩小惠,到了後來,膽子越發大了起來。

他自以為做得隱秘,孰知世界上哪有不透風的牆,這次就被監察禦史抓了個正著,造了冊子,送堂奏請,候旨發遣。

“許兄並沒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隻不過以前一介酸丁時受儘鄰人口釁,一朝翻身,想要改變家中境遇的想法急迫了些,失了分寸,何至於充軍邊陲?陸大人,看在他曾經受教於你,懇請你能在刑部麵前說一些好話。”

“你倒是情深意重。”陸久安眼神冷漠,“他為什麽充軍邊陲,肯定是仕途中不知何時結了仇,正巧落在人家手上!你顧念同窗之誼,想讓我拉他一把。但我告訴你,我不會幫他的,幫他就是同流合汙!”

齊倉羞愧難當:“是許兄辜負了陸大人的期望。”

“他不是辜負了我的期望,他辜負了幾年前的自己!”

陸久安從圈椅上坐起,慢慢走到齊倉麵前,毫不留情道:“在我第一次講學時,做過一次實驗,問你們有什麽抱負。許玎鹹曾在那張紙上寫過兩句話,一句是‘平儘天下不公之事’,另一句是‘做個光明磊落的人’,這還不到十年呢,他就忘記初心了。”

齊倉頹敗地垂下頭,苦澀不言。

“我警告過你們的。做官難,做清官更難,要是經不住金錢和名利的誘惑,隻求一己之富貴前程,蠅營狗茍,那這一天遲早會來的。”陸久安沒再看他,揮了揮手:“你走吧。”

齊倉失魂落魄地從地上爬起來,作了個揖,慢慢從書房裏退了出去,沒走兩步,身後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你不要怪陸大人對你們無情,做錯了事,就得自己承擔後果。”

齊倉猛地回過頭,來人身型高大威猛,不是鎮遠將軍是誰,他搖搖頭:“下官飽讀詩書,豈是不明是非之人。”

“陸大人對我們應平百姓恩重如山,我怎麽會無故牽怨到大人頭上,怪就怪許兄鬼迷心竅,是他咎由自取。”

“你知道就好。”韓致的目光居高臨下落在齊倉臉上:“剛才在書房,陸大人沒有細問。許玎鹹是收了何人的何物,替人辦的又是何事?”

齊倉背脊出了一層冷汗,不敢直視韓致,偏過頭去細想:“收了一柄迦南嵌金絲白玉三鑲如意,對方出自容家,希望許玎鹹在掣簽時行個方便。”

所謂掣簽,就是吏部詮選官員時,為表公平,在若乾竹簽上預寫機關地區姓名等,雜置筒中,讓人當堂抽取。

行的什麽方便,不言而喻。

而那容家也大有來頭,乃是晉南一個高門氏族,家財萬貫。

“與賣官鬻爵何異。擾亂朝綱,換成是我也絕不姑息。”韓致冷哼一聲,“你從署衙後門出去,別讓人看見了。回去後,就把來過這兒的事全部忘掉。以後也別拿這些事來煩陸大人。”

齊倉前腳剛離開,韓致打了個手勢,立刻有位訓練有素的士兵奉命上前,韓致道:“你跟著齊倉,看看有沒有異樣。”

不知為何,韓致總覺得這事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果然到了晚上,暗中打探的士兵回來稟告:許玎鹹下獄後,齊倉是被有心人言語利用,才來求助陸久安的。

“釣的是我?”陸久安沒想到這其中還大有文章,“可是即便我答應齊倉去刑部求情,別人最多指責我一句為念舊情不顧大體,又沒法給我定罪,對方圖個什麽呢?”

“拖你下水。”韓致提醒:“你忘了?焚琴案你是如何被牽連其中的?”

“……好吧,確實是這個道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雖然如此,陸久安背靠大樹,也沒什麽好怕的,“不過我與那位宋掌科無冤無仇毫無相交,他為什麽要害我?”

韓致道:“宋祈山背後肯定也是有人指使。花開蝶驟侵,你來晉南後,前前後後做了多少事。喜歡你的人很多,厭惡你的人自然也不少。”

陸久安摸著下巴猜測:“我想想,討厭我的人?戶部,董給事中,還是……冷寧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