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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陸久安一瞬間有些怔愣, 緊接著,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包圍過來,陸久安感覺自己無法呼吸了。

沐藺死了, 怎麽可能呢?

他幾個月前才寫信過來, 說自己在旅遊之地遊山玩水,好不快哉。

那旅遊之地叫什麽來著?

好像叫漳州……

“你是不是弄錯了韓朝日。”陸久安喃喃道, “這都過去多久了, 按照以往的經驗, 沐藺早就離開去了別的地方了。”

韓致一聲不吭。

陸久安心裏湧上一股巨大的悲傷, 雙腳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這件事太突然了,讓他完全無法接受,那身死的權貴,怎麽……怎麽就變成了沐藺呢。

陸久安眼前驀地閃過幾年來與沐藺相處的一幅幅畫麵。

有他狼狽不堪出現在縣令府外, 有他囂張跋扈著被自己忽悠吃蟲子, 也有他瀟灑不羈說要踏遍大周山河, 豪言壯語要寫一部沐藺遊記……

記憶如同走馬觀花, 到了最後,沐藺搖著折扇附庸風雅的身影慢慢淡去,像一麵斑駁的鏡子,在腦海裏龜裂成了碎片。

他與沐藺不過七年的交情, 尚且如此難受, 那韓致呢,他們是從小到大的摯友,他心裏該如何悲痛?

蠟燭燃儘最後一絲餘暉, 噗嗤一聲熄滅了,隻有慘白的月光照在雪地上, 陸久安回抱住韓致,靜靜站在房門口,寒風吹得兩人衣袂嗚嗚作響,如同悲鳴。

當天晚上,所有人都還在沉睡中,沐家長女沐挽弓扯了一匹快馬飛奔出城。

永義侯之子沐藺的死訊,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晉南,震驚朝野。

沐藺在京城世家裏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整日遊手好閒,夥同一群狐朋狗友出入青樓狎妓問柳。

京中有名望的士族門閥對他最是頭痛,恨不得這個不學無術的小混球離得遠遠的,莫要禍害了其他貴族子弟。

直到沐藺在晉南玩膩了,去了應平,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雖然沐藺名聲差了點,但他到底是侯爺之子,身份顯赫,其祖上甚至是開國勳臣。現在一遭客死異鄉,大部分人都感到唏噓。

除了惋惜的,陸久安偶爾也會聽到一些幸災樂禍的聲音。

沐藺自來我行我素,因此在京中樹敵眾多,對他的議論褒貶不一。

“大好的年華啊,怎麽說沒就沒了。”祭酒撚著長須感嘆,“老夫有幸受過永義侯恩惠,曾上門教導過沐小侯爺一段時間。沐小侯爺年少時確實有些頑劣,但好在天資聰慧,有一顆俠義心腸,本性不壞。”

蔡公雙也感嘆:“漳州知府我聽說過其人,品性高潔,經常會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孩童,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呢,難道其中有什麽誤會不成。”

祭酒道:“他殺了這麽一位達官貴人,即便是誤會,也難逃刑罰。”

陸久安掀起簾子進門,蔡公雙看到他雙目無神,大吃一驚:“哎喲陸司業,你臉色怎麽這麽憔悴,是不是公務太繁忙了,偶爾也要注意休息啊。”

陸久安沉默地搖搖頭。

“昨晚沒休息好嗎?”蔡公雙憂心忡忡地問。

“嗯。”陸久安聲音嘶啞,順勢道,“吹了點風,受涼了。”

“保重身體啊。”蔡公雙絮絮叨叨囑咐了一大通,陸久安依舊沒什麽精神的樣子,蔡公雙見狀便不再擾他清淨,轉身和祭酒繼續討論沐藺的事。

下午散了值,陸久安沒回自家小院,命車夫直接趕馬去了禦王府。

老管家迎麵走來,一臉焦急:“陸司業,你可算來了,你快勸勸禦王殿下吧。”

陸久安心中升起一絲怒火:“他打算餓死自己不成?”

“那倒沒有。”老管家道,“禦王這些天一直在院子裏練槍,從早上練到晚上,誰來了都不見,他心裏難受啊。”

老管家頭發白了不少,他算是看著沐藺長大的,沐藺的死,對他打擊也相當大。

陸久安垂下眼簾:“我知道了。”

禦王府諾大的後院,隻有紅纓槍劃破空氣的聲響,韓致脫了外麵的襖子,身上隻著一層薄薄的衣衫,渾身大汗淋漓,也不知道練了多久。

陸久安就這麽在旁邊靜靜看著,好不容易韓致停了下來,把紅纓槍往地上一插:“你來了。”

陸久安把地上的襖子撿起來給他穿上,離得近了,才注意到他嘴唇已經起了一層層乾裂的皮。

“昨天詹尾珠說,沐統領匆匆而別,臨走之時隻做了一些簡單的交待。現如今朱雀營堆積了很多軍務。”

韓致低下頭看他,眼裏有許多來不及掩蓋的東西。過了良久,韓致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平靜地說:“明日我會去朱雀營,在沐挽弓回來之前,暫時接管她手中的事務。”

看著這樣的韓致,陸久安心裏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第二天,獨自一人去宮中麵聖,請求永曦帝能允他去漳州查案。

座上的永曦帝垂首,從上往下看去,陸久安跪伏在地,他的肩背清瘦單薄,梅枝竹節一般的背脊微微彎曲著,被籠罩在寬大的官袍下。

半響,永曦帝緩緩道:“你和沐藺相交甚篤,所以你想為沐藺平案?”

陸久安心中難以遏製地一酸:“是,已臣對沐小侯爺的了解,他斷然不會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以至於招來這種殺身之禍。”

“朕能夠理解,也很痛心。”永曦皺眉,“事實上,你應該也清楚,禦史和大理司左寺丞已經先後前往漳州探查事情真相。”

“可你隻是一介司業。你讓朕以什麽名義許你去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