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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周圍的百姓都為這不可思議的一幕歡呼。

韓致心下大駭, 這和當初秦昭妙手回春將他治好不同。剛才衙差在進行手下動作時,他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幾位落水者分明已經沒有了呼吸, 現在這般情況, 無異於是將人起死回生。

溺水者的清醒給了人極大的鼓舞,另外幾個衙差臉上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一抹喜色, 無需陸久安多言, 愈加賣力地重複起胸外按壓和人工呼吸。

隻有那位被救活的人還在狀況之外, 他醒來後精神不濟, 嘴裏不斷重複:“快撈包袱。”

陸久安冷眼旁觀,其他人也未作任何理會。

那人急了,伸手去扯陸久安的袖子:“你們是何人,本官的告身官印還在裏麵,幫我撈上來重重有賞。”

“閉嘴。”韓致眼中凶光畢現。

那人被韓致煞氣所逼, 隻覺頭暈目眩, 虛弱地捂著胸口吶吶不敢多言。

這時候, 趙老三護著秦技之趕到碼頭, 這位天賦出眾的年輕大夫顯然對衙差在做的事不明就裏:“我聽趙老三說碼頭有人落水了,你們在做什麽?”

陸久安言簡意賅:“救人。”

秦技之認真看了兩秒,恍然大悟:“渡氣之法。”

若非時機不對,陸久安當真要讚他一句, 他把那位不知何品秩的官員往秦技之手中一塞:“此人也是溺水者, 我的人辛辛苦苦將他救上來,剛醒,還要勞煩秦大夫多留意一下。”

秦技之心領神會, 當即放下手中的藥箱,挽起袖子捏著他的手腕號脈。

約莫一刻鐘過去了, 做心肺複蘇的衙差累得乏力,然而奇跡再未發生,秦技之屏息凝神一一探查落水者,最終嘆息一聲:“我也無力回天了。”

陸久安不甘地捏緊拳頭。

所有衙差都愣住了,隻有一人還在機械地重複著手中的動作,他掌下穿著皂衣的年輕生命仿佛睡著了一般,紋絲不動,地麵上泅出的水漬在陽光下已然乾透。

那衙差潰崩大哭,狠狠捶了一下手下逐漸僵硬的身軀。

“王卓,你起來啊!”

“你昨日才告訴我,月底領了月錢就為家中老母置一身新衣裳,你不是早已看中了華彩芳那一套嗎?為何說話不算數,你娘親還在家裏等著你回去呢。”

“我們未來還要一起執行任務呢。”

……

說到最後,衙差已是嘶聲力竭。

一條黑色的大狗從人群中衝出來直奔地麵的王卓而去,這條聰明的警犬已經嗅到了不詳的氣息,殷勤地圍繞在主人身邊不停地轉圈,試圖用腦袋頂起王卓。

幾番動作之下,警犬仿佛認定了什麽一般,眼底充盈著閃爍的熒光,匍匐在王卓麵前,揚起腦袋發出一聲聲綿長的哀鳴。

這條警犬哭了。

陸久安認得這名殞命的衙差,平時沉默寡言,但為人老實本分勤勤懇懇,不管是受訓還是執行任務,都從未發出一聲怨言。

他像一朵默默無聞的曇花,悄無聲息地綻放著,然後在生命最燦爛的時候,猝不及防地凋零。

沉鬱在人群中滋生蔓延。

陸久安臉上難掩悲切,他抿直嘴角無言注視片刻,然後帶頭揖了一禮,放聲道:“現役王卓,因救援落水者,不幸因公殉職,享年二十一歲,予以厚葬。”

他又當著眾人的麵頒布了一係列對王卓家人的撫恤,最後走到唯一的幸存者麵前,冷冷看著他問道:“這些為你喪命的仆從,你準備如何安置?”

“能如何啊。”張伯遠身體還未緩過勁來,氣若遊絲,“天氣這麽熱,一直放著明日就發臭了,就地安葬了吧。”

陸久安明白,這些仆從都是以奴隸之身被賣了死契的,死了也就死了,人命如草芥。

他轉頭問秦技之:“他身體狀況如何?”

“落水受冷,感染了風寒,除此之外並無大礙,我開兩幅藥,病人再好生休息兩日便可痊愈。”

“休息?”陸久安意味深長地勾起嘴角,“不急,我還有些話要與他好好細說呢。”

陸久安虛虛給了一個眼神,衙差忍著怒氣伸手來攙扶張伯遠,可惜張伯遠並不領情,一個閃身躲避掉:“蓬頭垢麵灰頭土臉的,你去江邊洗一洗。”

陸久安不怒反笑:“這都什麽時候了,斯文人的潔癖當真可笑。”

張伯遠不知為何汗毛倒立,他環顧四周,見眾人皆一臉不善地看著他 ,強自打了口氣,端直身板肅然道:“何方蕭小口無遮攔,叫你們縣令速速來接見。”

“你又是何人。”陸久安嘴角噙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笑,“縣令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張伯遠款了款衣袖,朗道:“本官乃天子親授的轉運使,專理各路監榷課稅,此次南下監察烈士撫恤金,途徑此地,不慎落水。”

“哦?轉運使?可有委命文書?”陸久安不急不緩。

張伯遠惱怒:“我方才已經說得足夠明白了,文書和官印在包袱裏,遺失江中。”

事實上他說了謊,官印在包袱裏沒錯,但是文書被他隨身攜帶在身上。包袱丟了以後,他自詡出身在茂陵,長在水邊,自幼水性尚佳。因此在仆從打撈無果後,才冒險下江,誰知官印沒撈著,文書也給丟了,還險些因此喪命。

現在想來,剛才著實太大膽了,緊貼後背那種濕漉漉的異樣讓他不舒服之外,還有些心有餘悸。

陸久安緊皺眉頭:“空口無憑,沒有文書和官印,讓我如何相信於你。”

“我仆役和隨同護衛自能為我作證。”

“你的仆役為救你已經全都命喪於此了。”陸久安指著那一地的屍體說道。

張伯遠突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