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1 / 2)

第046章

陸久安不作耽擱, 幾人合力在茫茫字海中尋找那兩個名字,這期間陸久安仿佛等待裁決書的罪人,直到陸起興奮地自椅子上一躍而起, 大聲歡呼:“找到了, 秦昭,秦勤, 秦技之, 三個秦姓挨在一塊兒的。”

陸久安這才感覺沉重的枷鎖被卸下來, 如釋重負。

陸久安額頭上全是冷汗:“找到就好, 在世就好。”

登記名冊記錄的基本信息非常齊全,臨時分配的住所也一目了然,趙老三自請帶路,不一會兒就找到了幾人暫住的茅草屋。

陸久安環顧簡陋的居所,不明白術精岐黃的秦家為何淪落至此。

陸久安正待扣響門扉, 突然見村口步履蹣跚行著兩道身影。

他似有所感, 放下敲門的手靜靜等待, 果然見兩道身影愈來愈近, 最後停到他們麵前。

這兩人看著皆是年過半百的老者,其中一個老漢佝僂著背脊,露出龍鐘老態。

另一個老漢從麵容來看,年紀顯得稍小。不知何故卻白發垂項, 睜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睛, 行走攜杖,似乎看不見。

駝背的老漢雖然身形枯瘦,一雙招子卻炯炯有神, 閃動著睿智的光芒。

他攙扶著旁邊的同伴詢問:“不知幾位貴人前來蓬屋所謂何事?”

陸起道:“請問是秦家嗎?我與我家公子前來尋人。”

白發老者聽了,腦袋往陸久安等人方向偏了偏, 笑嗬嗬道:“自從回了江州,多久沒聽到過這句話了,老夫秦勤。”

陸久安朝著他長鞠一躬:“秦公。”

又轉向駝背老者:“這位尊稱?”

白發老者似乎猜到他們來此地的目的:“他是我們秦家的老管事了,小公子,請回吧。你找錯人啦。”

說完也不等陸久安回答,徑直推門而入。

陸久安大急,不曾想來此一趟連門都沒進就要無功而返。

陸久安如何甘心?趁著門縫尚留一寸,也顧不得禮儀了,卡著手蠻橫地擠了進去。

“秦公請留步。”

屋子裏聞聲走出兩位鬆形鶴骨的年輕人,其中一人正是有過一麵之緣的秦技之,他看向陸久安,微微皺起清臒的眉頭:“陸縣令。”

當日與秦小公子因為一場烏龍而相識,不曾想今日再見麵,會是這樣的場景。

秦勤聞言,又是一笑:“原來貴人是應平縣令。”

他扶著老管事的手拾級而上,屋子裏傳來壓在喉嚨深處的咳嗽聲:“技之,外麵來了客人嗎?”

陸久安渾身一震,茅草屋內黑黢黢的看不清人影,這道聲音是秦昭的嗎?

秦勤慢悠悠地踱著步子來到床沿邊:“老大哥,應平縣令找你治病來了。”

是秦昭,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陸久安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激動,隻感覺老天爺還是眷顧他的,他對著屋內長拜不起:“應平遭遇厄難,懇請秦公出手相助。”

“陸縣令請回吧。”

陸久安得了一個如出一轍的答複,並沒有灰心喪氣:“秦公想來應該知道應平出什麽事了吧,你們如今身陷此地,疫病一日不除,這場燎原大火遲早會吞噬整個應平,最終你們也沒法獨善其身。”

秦技之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屋內猛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大笑聲,那笑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停歇。

“獨善其身,不是獨善其身啊陸縣令,老朽已是泥菩薩過活自身難保了。陸大人,我幫不了你。”

陸久安充耳不聞,垂首立在院中,秦昭不答應,他就一直守在此處,直到他答應為止。

秦昭一直不曾露麵,屋內也再沒有傳來任何響動,雙方就這麽隔著一堵牆互相僵持著,過了兩個時辰,秦技之看到陸久安幾人還站在院子裏沒走,忍不住道:“陸縣令你寬厚愛人,以善政聞,技之佩服,不過家父說的沒錯,我們幫不了你,你執意在此不過是白費時間罷了。”

陸久安固執道:“種子不破土,不知春夏秋冬;江河不東流,不知山川四海,未曾試過,如何知道,你們幫不了我。”

秦昭嘆了口氣,似乎妥協於陸久安的執著:“技之,將陸大人請進來吧。”

沐藺寸步不離陸久安,秦技之伸出手擋住他:“家父隻邀請了陸縣令一人,閒人勿進。”

沐藺伸手圈住陸久安的腰:“在下不是外人,在下是內人,我對陸大人生死不棄。”

什麽時候了,沐藺怎麽還拎不清場合時間,陸久安拍下他的手,惡狠狠地警告了沐藺一眼,隨著秦技之進門。

“不識好歹。”沐藺咕噥。

房間裏光線黑暗,陸久安走進去以後,虛著眼睛適應了兩秒,視野才漸漸清晰。

這個原主人的居所實在是清貧難言,家徒四壁。房間麵積小的可憐,集廚房客廳臥室於一身,真正意義上的套一。房間內裏除了一個瘸腿的破爛桌子,就什麽都沒有了。

牆身由土磚砌築,長年累月的雨水衝刷和蟲蟻築巢,已經到處坑坑窪窪,牆壁上隻開了一扇窗。房頂用稻草鋪就而成,姑且能遮風擋雨。如果冬天住在這樣的房子裏,既不采光,也不保暖。

自古由儉入奢容易,由奢入儉難,秦小公子一看就是從小養尊處優培育出來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下居住,人的身體健康很難得到保障。陸久安看到這樣的環境,心裏已經盤算好了怎麽樣說服德高望重的秦太醫出手。

直到他看到嘴唇青白纏綿病榻的秦昭。

秦昭久病在床,麵色蠟黃,頭發乾枯,即便如此,還是可以從溫潤的麵相看出此人年輕時候的風采,他左手微微使力,從病床上坐起來時,仿佛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陸久安看出來他用勁的怪異之處,好像......他隻用了半邊身體來著力。

秦昭對著陸久安點了點頭:“是一位身正目清的好兒郎,應平有你,可起死回生也。”

陸久安苦笑:“若秦公不相助,應平想要恢複如初,需要付出慘痛的代價。那是鮮活的生命,晚輩不敢輕視。”

秦昭偏了偏腦袋,傾斜的嘴角噙著一抹儒雅的笑容:“陸縣令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如你所見,老朽身偏不用,好不容易撿回一條殘命,尚能開口說話,隻是右邊手腳無法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