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小戲子50(1 / 2)

第369章 小戲子50

唐周毫不意外聽到這個人與他說,在這段時間內,已經犧牲了很多人。現在的情況,確也如此嚴峻,尋常人要在這亂世當中存活下來,便是一件難事。更何況他們還是在暗中執行任務之人。更是寸步難行,到底經過一番嘆惋,還是要說明正事。

這人一直言說,太感謝唐周還能來,還能夠將這東西保護得完好。他越說越激動,忍不住又紅了眼眶。最終兩人都坐下。唐周本無意去探知這唱片到底是什麽物件,這人卻依然和唐周說明了。他說道:“這唱片是暮雲想方設法,從裏麵弄出來的。我想你也明白,暮雲同誌為了這件事,不知生死、不知所蹤。”

聽到他和自己說這件事,唐周也知曉,他真的將唐周當作他們中的一員。

“是否還能夠見到她,抑或者是否還能夠拯救原國的命運,還得看這小東西了。有人希望開戰,有人希望停戰。這東西就是能夠決定是否開戰的重要之物。主戰派知曉這東西的存在,殺了我們不少同誌,他們的狼子野心,悍然不顧平民百姓,隻顧自身利益暴虐而行,這東西絕對不能夠被他們拿在手裏。”

這大抵是唐周離這場政治鬥爭最為接近的一次,近乎讓唐周聽得心驚肉跳。唐周瞧著他目光悲憫,卻在其中夾雜著濃厚的情懷與堅毅。他將這張保護良好的唱片拆開,緩慢走到唱片機麵前。他繼續說道:“暮芸同誌早就與我們說過,到時候定然會有一青年尋來,那青年就是破解唱片的關鍵人。”

唐周心裏驚駭:“是我嗎?”

這個人將唱片放入唱片機之後,他拿出一樣東西來。唐周情不自禁走過去,他看清楚了他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張幼年“唐周”和梁暮芸的合照。照片裏的男孩,幾乎隻是唐周的縮小版,隻要見過唐周,就會認出照片上的那個小男孩是他。唐周接過照片,看著上麵梁暮芸帶著笑容的麵孔,這樣的笑容能夠讓人感知到,這位女性如此溫柔而又強大。不知道怎麽的,心裏滋味莫名。大約是酸脹,也大約是驚駭,也是釋然。

原來梁暮芸此行,她是知曉自己凶多吉少,便不與唐周說明自己的蹤跡,但又知道,若是自己真的遭遇了不測不能回來,“唐周”一定會去啟城尋覓她。她又極為了解“唐周”,知道這個孩子聰明,總能夠找到她的線索的,留下這張似乎隻有他才能夠破解的唱片來。

原來這一切都是在梁暮芸的規劃當中,若不是那一場突然降臨的空襲,唐周定然會更快找到梁暮芸的。

想著這些,唱片機緩緩轉動,在這空寂之地,先是出現了厚重的毛邊音質,隨後是一段沙沙的白噪音,緊隨而來的,是一曲溫婉動聽的戲曲。這是梁暮芸的聲音,她將自己唱的戲曲錄了下來。

唐周知道這一曲,是梁暮芸教導“唐周”時,她自作的一首戲曲。這首曲子沒有名字,梁暮芸卻一遍遍教“唐周”唱。才聽到這曲子的開頭,在係統的輔助下,唐周瞬間就能識別出這曲子是什麽。可通過這一首隻有兩人知曉的曲子,她要傳遞什麽信息呢?

唐周聽得認真,企圖在這動聽的曲調中尋覓線索,忽然一下,曲子到了一處停頓,而正是這停頓,讓唐周察覺出什麽來。他連忙與這位先生說:“請先生重新播放一遍,如果可以,先生可以用紙筆記下等會兒缺聽的東西。”

他大概起初沒聽懂唐周說要記錄的是什麽,可是當戲曲重新播放,唐周的聲音與裏麵梁暮雲的聲音嚴絲合縫地重合在一起的那一刻,第一個空缺之處,便被他找到了。與唐周唱的相比,梁暮雲少唱了一個字。趕緊記下這個字,這個字乃是一個【城】字。

唐周繼續跟隨梁暮雲而唱。梁暮芸處理的方式特別好,若不是熟知這曲子的人,是不會察覺出空缺來。也隻有知曉這曲子完整篇目的唐周,才能夠破解梁暮雲的謎底。

一曲唱畢,唱片機裏又隻留下那沙沙的白噪音了。此時一旁的人已然激動起來,他展開自己紙上寫的東西,根據戲曲的空缺,零零散散出現了幾個字。他經過組合排列,得出了由梁暮芸傳遞過來的話語。這句話是:【啟城永和戲院井底 失蹤海利吉人與我 被囚禁此處 儘快來此】

這人一拍桌,義憤填膺地說道:“果然如此,為了能讓這戰打起來,刻意與海利吉裏應外合搞了這麽一出。也不知當時的空襲,到底是為了警示,還是為了拋棄籌碼就不得而知了。怪不得別的城不轟炸,卻是集中在啟城。原來海利吉早就知道他們這批人被藏在啟城內部。若是這批海利吉人真的死了,他們更是有了進犯暴虐的借口。當真是可惡至極!凶殘至極!”

聽罷這言語,唐周暫未回神過來,而這時候,也正是那一段白噪音漸漸播放之後,卻忽然有一道溫柔的女聲落在最末。她輕聲說:“你還好嗎?”能夠聽到她的笑聲,也是輕柔極了,其中夾帶著對孩子的疼愛與思念,“我希望你一切都好。”於是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唐周怔神地盯著已經停止轉動的唱片機。

即便梁暮芸的那句話裏,沒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唐周卻知,這句話是梁暮雲說給“唐周”聽的。即便唐周在來到這個世界時,根本沒有見過梁暮芸一麵,可是唐周卻隱約能夠想起她的樣貌——不,那大概不是梁暮芸的麵貌。是他媽媽的——媽媽的模樣。梁暮芸說話的語氣,很像他的媽媽。

自從進入這個遊戲以來,唐周不知道外麵的時間如何流逝,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長時間沒見到媽媽了。媽媽一直為他的疾病奔忙勞累,可每次來探望他,都會與唐周說:“我的周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知道這次,媽媽有多長時間沒再見過他了。唐周心裏一陣酸澀鼓脹,讓他忽然地落下眼淚來。

對麵的人見了唐周這模樣,大抵以為唐周是在擔心梁暮雲,於是安慰了一句:“暮雲同誌一定會沒事的。”

唐周擦了擦眼淚,並沒有說什麽。他隻是知道,他想要迫切離開這個遊戲的心情越發強烈了,所以即便接下來這個人說什麽,唐周都答應。因為唐周迫切地想要回家,想要完成任務,也想要幫助梁暮雲拯救那一批海利吉人,還有拯救這個遊戲世界裏的原國。

這個人與唐周說的是:“我們現在要儘快離開京海,重新回到啟城。因為這件事至關重要,調動人手需要你來佐證,所以需要你跟著我一起去。”

唐周說:“好。”

想起之前帶來的那個人,這人又與唐周說:“不知道你帶來的那個人可不可信任,無論可不可信任,因為這件事太重要,所以——”

他停頓了一下,唐周已然知道他想說什麽了,於是唐周和他說:“我會處理這件事的。”

他們又商議了另外一些事,隨後唐周從那屋子裏出來時,瞧見鄔桐立馬上前幾步過來。看他的樣子,大約唐周被帶進去的那段時間,鄔桐都等待在這處,翹首以盼唐周的安全歸來。

唐周也注意到,確實看見唐周安然無恙之後,鄔桐緊繃的身軀才徹底放鬆。唐周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也上前去握住鄔桐的手,轉頭對那位先生微笑以示暫別。唐周就帶著鄔桐回去了。

唐周要重新回到啟城,不能帶著鄔桐離去。唐周知道鄔桐向來是個固執的,這次要想好理由,不讓這人偷偷跟隨過來。於是唐周就和鄔桐說:“那人是我師傅的朋友。”

鄔桐安靜聽著。

唐周輕聲說:“我以前是沒人要的野孩子,是師傅將我撿回去,我才能夠活下來。我來到啟城,是為了尋找我失蹤的師傅。你還記得許文斌在我之前,還帶了一個伶人回家嗎?那個人就是我師傅。可是從進入許家之後,我師傅就失蹤了。”

鄔桐用手指輕輕撫摸唐周的指骨,似乎以此來撫慰唐周的心緒。

“我從他那裏聽到了師傅的消息,我要去找我的師傅。”

然後鄔桐說道:“先生,我明白。”

似乎從唐周的神態以及語氣中,鄔桐就已經得知唐周的打算了。所以麵對唐周的此刻,鄔桐隻說這樣一句話。再說的另外一句話就是:“我隻希望先生平安。”

即便鄔桐的臉上沒有什麽神態,但是唐周看得出來他很難過,像是那種被丟棄的狗狗,明白主人的打算,也順應主人的話不做其他舉動。唐周心裏一軟,忍不住說:“我不是——”可是話到嘴邊,唐周卻也說不出來什麽了。

唐周知曉他徹底卷入這一場政治戰爭,他要作為人證出現,另一黨派的人若是知曉了唐周的存在,唐周這一趟回啟城很可能有去無回。唐周不怕這一點,他也正是思慮到這一點,才更加決定要去啟城。因為他們的好感度都卡在七十九,唐周在賭。他在做一場自己心裏也沒底的賭博。如果他賭輸了,就是再來一次而已。如果他賭贏了,他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脫離了遊戲而去。這何嘗不是利用他們對他的愛,然後再狠狠拋棄呢?他最終的打算還是拋棄他們,他怎麽說得出口,說自己根本沒有打算拋下他?

最終唐周隻能在此時說:“許宥初定然在京海四處找尋我。各種港口路口,也肯定有他的人在守著。還有那曹臨棋,他若知曉我逃了,他心裏會以為是許宥初逼我逃走的。許敬承與坎伯蘭不知被他藏匿到什麽地方去,你前去舉報許宥初關押盎格魯人,將他絆住。隨後去找曹臨棋,就與曹臨棋說明我被許宥初逼婚的事,他自然也會絆住許宥初。我留你在這裏,是因為有其他事情需要你幫我,隻有你能幫我了,而不是我想要——”他又說不出那句話來了。

他說不出來“不是要拋棄你”這句話。以往的唐周麵對這些攻略目標,謊言隨口而來,可是此時凝望著鄔桐如此明亮虔誠的雙眼,唐周一句謊言也說不出來了。他隻能輕輕捧起鄔桐的臉頰,將這個暗含著苦澀與無奈的吻輕柔地落在他的嘴唇上。

鄔桐將唐周緊緊攬入懷裏,他和唐周說:“我等你,先生。”

唐周點了點頭,卻也沒有答應他什麽。他將自己的腦袋靠在鄔桐的肩頭,也深深回抱了鄔桐。所有的言語全數又藏到心間裏去。

他們要帶著唐周離開京海。在那屋子裏,唐周便簡單敘述了有人在追查自己的事情。隱秘轉移,他們確實比唐周更在行。時間也不耽誤,第二天蒙蒙亮,就將唐周帶了出去。

這次他們倒不用唐周扮作女子,讓唐周以原來的男子身份,冒用了一個記者的身份,帶著唐周出港去了。唐周不知他們到底是怎麽能夠有出港的船,這也不是讓唐周值得在意的了。隻是瞧著這港口人群紛雜,倒是讓唐周心裏緊張,也不知會不會被人瞧見。

唐周心裏如此擔心,不僅是因為擔心許宥初前來抓他,更是擔心敵方派人來殺他——這件事他們也與唐周說清了。此時黨派混亂,他們已然將消息掩藏得很好,隻是無論到哪都魚龍混雜,眼線眾多,即便他們儘量掩藏唐周的蹤跡,還是很有可能被他們知曉唐周的身份。那些主戰派,為了這次能夠順利開展,會暗中謀殺唐周。

這在之前的商議中,也已然全數告知唐周了,唐周聽聞之後,尚未說什麽,點頭答應。對方更是熱淚盈眶,與唐周說道:“這次若是事成,你和暮雲同誌,都有大功勞啊。”唐周不敢受如此榮耀,他連忙又說些謙辭。此事不在話下。

唐周被帶著上船的過程倒是順利。護送唐周一同過來的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護送唐周過來的是個青年學生,是與唐周一同偽裝成記者前往啟城的,旁還有一個女學生,也是偽裝成如此。還有一個年長的先生跟隨,見幾人安全上船,說道:“都累了,歇息一會兒吧。”除了那位先生之外,既然都年輕,又都擔當重任,剛才心裏緊張得很,此下安心一些,便天南海北地聊起一些閒話來。

唐周在一旁不多言,隻是聽著。他心中到底還是有些忐忑,便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到啟城去,還得花費一天時間,再去派人前去解救被關押的人,大約還要花費一天,到時候唐周與原國所剩下的時間,也隻有一天了。時間緊迫得很,任務重大,最終幾人都是胡亂吃了飯,便休憩去了。

坐了一整天的船,終於到了啟城的港口。上次離去,啟城便是一片廢墟狼藉,此時再去看,比離開時好上許多,有臨時搭建的住房了,沒像之前那般到處都是難民。夕暉從天際而來,將整個啟城籠罩在融融一片光亮中,宛若重新燃起星火的柴堆,散發著熠熠生輝的光彩。

唐周壓低了帽簷,跟隨著幾人一同下了船。

這時候還能回到啟城的人很少,大多都是記者,或者是一些和政治軍事有關的人員過來。有人下船,自然能夠多得幾分關注。啟城大多數人都知曉唐周的麵貌,唐周躲在那位青年男學生的背後,將自己的臉藏起來,沒被看清楚自己的麵孔。有人問是來乾什麽的,前麵就有人回答不過是記者。他們大失所望,唉聲幾句,又全數散去了。那先生見此,忍不住還是安慰了幾聲。不過這幾聲安慰,卻也不起什麽作用而已。

幾人以正常的速度緩緩走去,不讓其他人起疑。

不過這街道上許多人都投以目光,也不知這裏麵是否會有主戰派的眼線。他們偽裝成記者,一封緊急電報已經來至啟城。他們在旅館當中與他們接頭。他們若無其事一同行往計劃好的旅館,一切都照常進行,做了登記,用了假名與假身份,上了樓去。裝作開心愜意的模樣打量旅館,隨後那先生和唐周一同進入一間,進入門內,將門關起來之後,開了燈,這昏暗的房間裏所有的光景都被瞧清楚。

唐周見到了反戰派的骨乾人員。

不久之後,唐周換了衣服,一同與他們在黑夜當中偷偷從暗門出了旅館。此時他們已經派遣了人,從不同方位趕往永和戲院。

當時空襲,永和戲院自然也遭受了劫難,被炸毀了一半,還剩了一半在那。門楣被炸毀了,一眼在這黑暗裏望去,直直就看見了永和戲院的戲台子。為了不被發現行蹤,他們都沒有亮燈。掩藏在黑暗裏朝永和戲院而去。此時護送唐周的人,是另外一個麵生的青年。唐周不在那旅館房間裏見到過他,便說明他並不是中心人員,隻是這次是被派遣過來送唐周過去的。他有些話癆,總是小聲地和唐周說話,與唐周問道:“此時我們要去永和戲院乾啥子?”

除了重要人員知曉這次去乾什麽,其餘人都不知。唐周自然也不能說出來,隻是輕微笑了笑。兩人繼續貼著牆壁悄聲地走,然後這個青年又說:“我聽說你是梁暮雲的徒弟,是真的嗎?她唱戲一直都很好聽,那你唱戲也定然很好聽了。”

唐周心裏驚駭了一下,表麵上卻沒有表露分毫。他是梁暮雲徒弟之事,鮮有人知,他又怎麽會知道?況且若他是啟城人,自然是在報紙上,抑或者是口耳相傳之間,還是見到過、聽到過唐周的模樣與名字的。唐周呼吸漸漸放緩了一些,然而似乎任何一個變動與異常,都會被特工輕易察覺,就在唐周放緩了呼吸時,唐周隻感覺自己的臉側一道寒光閃現而來。

唐周用自身最靈敏的反應躲過,才沒讓那刀片割斷自己的腦袋。唐周捂著自己被稍微劃破的脖頸看著這個人。他徹底不在唐周的麵前偽裝,笑著和唐周說道:“是個聰明人。我很喜歡。”他的手指輕輕擦拭了一下刀刃上沾染的屬於唐周的血跡。又說道:“長得又漂亮,會唱曲,身段又好。隻是我上麵的司令軍長都要你的命,就恕我不能憐香惜玉了。”說著,又要朝唐周攻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