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時候的事情。”

“前幾天。”戴維回答了一聲，不過很快他就說：“不過前幾天他和我說話的時候，已經能夠正常說話了。應該是安格斯教他說的。他能夠說話的時間應該比我知道的還早。他已經能說話了，應該不用再喝那麽多你的血了吧。”

埃爾維斯說：“他確實不用喝太多。但是他不告訴我他能說話這件事。”埃爾維斯的聲音聽起來冷冰冰的。

在唐周麵前，埃爾維斯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這倒是讓戴維轉頭看了埃爾維斯一眼。隻見埃爾維斯臉上雖然還是沒有什麽表情，但也能夠明顯知道現在埃爾維斯有點慍怒了。

想起埃爾維斯因為生氣將那些異種分屍的事情，戴維在心底打了一個寒戰。看埃爾維斯這副樣子，似乎是要將那不聽話的家夥狠狠打一頓屁股。

戴維還是說了一句：“你、你可不要教訓得太過分了啊。我還以為你知道他能說話了，還等著你教他怎麽幻化出雙腿來，徹底從水裏出來呢。”

埃爾維斯的聲音聽不出來情緒，他說：“我要是教訓得狠了，他肯定打算一直不理我。最終越發往安格斯那邊靠了。”

他這樣的話說出來，倒是能夠聽出來他對唐周的幾分在意與愛護。戴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戴維似乎在想什麽，然後毫不避諱地說道：“你該不會想讓唐周和你繁衍後代吧？我們異種不用繁衍，後代都是靠傳染變異出現的。但是你不是異種，是人魚。我不知道你的繁衍方式是什麽。但應該和動物沒什麽區別。需要與對方交合，然後孕育生命。整個地方隻有你一隻完整的人魚，雖然你現在的實力很強，但是很難保證異種不會有一天比你更強大。如果異種比你更強大，隻會將你殺害來占取你的寶座。你將唐周變成你的同類，是不是想要通過他來繁衍後代，來壯大你的族群？”

埃爾維斯那冰涼的目光看著戴維。埃爾維斯沒有承認，但是他也沒有否認。

戴維睜大雙眼看著埃爾維斯，似乎從埃爾維斯的沉默裏被證實這個推測之後而驚訝。然後戴維說：“你瘋了。他現在那麽小，你如果——”

“我一直在等他長大。”埃爾維斯忽然這樣說。這句話說出來，其實就更加在證實戴維的猜測了。

戴維的雙目緊緊盯著埃爾維斯，他想要說什麽，但是埃爾維斯現在強大的能力讓所有的異種不能反抗，甚至懼怕，包括戴維自己。

戴維垂在身側的手攥緊在一起。但是最終，他還是說：“你當初將他異化，其一，是因為你想讓他和外界聯係，讓人類過來，帶我們找到出島的方式。其二，是你想要與他繁衍後代，來壯大你的族群，以防止被異種群圍攻殺害。”他停頓了一下，他又繼續說：“你從始至終，你救他，隻是為了這些嗎？”

埃爾維斯那看起來沒有感情的眼睛也在凝視著戴維。難以在埃爾維斯的表情上看清什麽，看起來他依舊是那樣倨傲、那麽高高在上，而且他也依舊用那樣看待渺小之物的眼神看待萬物。

戴維說：“我以為，你到底還是對他有點——”

“你身為異種，你為什麽會擁有屬於人類這種無用的情感。戴維。你偽裝成人類，而不是要徹底成為人類。我們可以學習人類的優點，那些缺點我們應該棄如敝屣。你和安格斯，本來是我最為看重的，戰鬥力、智力、行動力等等，都是我最為看重的。當時要將安格斯培養出來，我花費了很大的力氣。但是他提前醒來，智力還沒有完全發育，就死死跟在了那個人類身邊。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安格斯，已經不能為我所用了。戴維，我那麽努力將你培養出來，如果你也因為那個人類如此，我無法保證我不會將你丟棄。你知道我會用什麽樣的方式。”

戴維在暗中咬緊了牙根。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他說道：“埃爾維斯，不要將自己想得太無所不能了。”

埃爾維斯聽懂了戴維的言下之意，他說道：“所以你想怎麽樣。你想引領所有異種擊殺我？現在以你們的能力還不能——”

“不。”戴維打斷了埃爾維斯的話，他的眼睛一刻都不離開埃爾維斯的臉，似乎想要在這個時候徹底看透埃爾維斯的心思。他繼續說：“我是說，你不要太將自己想得太無所不能了，你以為永遠可以保持冷靜與理智，從而不會擁有讓你嗤之以鼻的人類情感。但是我覺得，你太將自己的想得無所不能了。”

戴維說完，他們之間忽然沉默下來。沒有誰再說話。氛圍顯得如此劍拔弩張。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從不遠處輕輕地傳遞過來：“埃爾維斯。”

戴維看見了這個瞬間，埃爾維斯那冰冷的眸光輕微閃動，那隻是一個微小的變化，但是那已經被戴維看清楚了。那一小小的微光，將埃爾維斯眼裏極致的冷漠與冰冷融化得不剩下什麽，隻剩下柔和與平靜，甚至還有點欣喜。

埃爾維斯轉身過去，去池邊查看那隻已經探出腦袋來的人魚的情況。

埃爾維斯的手輕輕捧起人魚的臉。即使隻是埃爾維斯的側臉，也能夠感受到埃爾維斯身上那種柔和。

戴維冷笑了一聲。

異種之主埃爾維斯，哪有他自己說得那麽無所不能。說多麽厭惡人類情感，但其實上已經知道“愛”是什麽滋味了，並且還樂在其中。隻是固執地不想承認——他愛上了一個人類。一個怪物，愛上了一個人類。因為不承認人類，就將他變成了同類。這就是——他埃爾維斯最根本、最真切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