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龍舊夢往事依依1

幼熙一邊翻著青妤送他的書，一邊感嘆，緣分有時真是奇妙，若是沒有在青鳥鄉中呆的這一個月，這上邊的文字對幼熙來說，就是鬼畫符。現在看下來幾乎沒啥障礙了。但即使看懂了文字，再看從關逸身上謄下的圖案時，仍是繞得幼熙頭疼，怎麽有這麽紛亂的術。交錯相雜，沒個頭緒。

“幼熙，這個圖案是什麽？”

“你沒見過嗎，那叫九連環，環環相扣，初看令人分不清前後上下，但若找到規律，倒也不難解，騰挪機變，很有意思的……”幼熙忽然驚呼起來，歡喜道：“關逸，我知道怎麽解你的封印了。看似雜亂，卻有章可循，其實就是像九連環一樣環環相扣而已。”

幼熙著手解咒。

“封印你的人，或許有他自己的想法。禁錮和守護有時就在一念之間。我總覺得這人對你並非仇恨，若有仇恨，有時間繪製如此紛雜的術法，夠將你殺上百遍了。當時似乎是很危急的情況，施術的人或許相當在意你。”

隨著身上枷鎖的層層剝落，關逸的精神越來越差，雖然他有所克製，但時常會顯出焦躁的神色，這種情況下，他就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作息紊亂，有時整宿整宿睡不著，有時有會昏睡多日，有時正在吃飯或練劍，突然就會犯困，這樣的情況下不好再趕路了，住客棧也不太適宜，幼熙乾脆在郊外租了一椽小屋住著，整日整日地守著關逸。

這日，二人正在街上閒逛，聽到坊間歌女傳唱的小詞，聲音清越婉轉，二人便要兩個茶座坐了，甫一坐定，關逸便倚桌沉沉睡去。

耳邊是商女歌聲，聲色卻不如方才那個的清越，更帶點遲暮的味道：“昔夕唱柳詞，輕腰舞畫舫。今看東流水，橫江儘旌旗。不傷紅顏逝，但憐江邊骨。東籬狐兔悲，誰複歸來共舉杯，再敘詩與書。”時亂年荒，禮樂儘廢，亡國之音，哀哀可聽。

旁邊傳來一個小男孩的哭聲，循聲望過去，一個小哥哥模樣的孩子正在哄著他，然而似乎沒什麽作用，一位穿著大褂的年青男子一位走過去，蹲下來，撿起地上的一片落葉，輕輕一撚，往空中一拋，落葉就變成一隻黃蝴蝶，煽動著輕盈的翅膀飛走了，當變到第三隻蝴蝶的時候，弟弟停止了哭泣，驚訝地盯著他，不諳世事地問；“大哥哥你是神仙嗎？”

關逸莫名地知道，這位年青男子就是池酉——傳說中與蒼龍狼狽為奸的修道者。

身邊小哥哥模樣的男孩子怯怯地望了池酉一眼，好像終於判斷他不是個壞人，知道這不過是在逗弟弟開心的把戲，於是頗為成熟地說：“謝謝大哥哥。”果然亂世逼人成長，若是在更和平一點的年代，他應該也可以像弟弟一樣單純。

“可以告訴哥哥，你為什麽哭嗎？”

“娘親說要打戰了，是真的嗎？”

“是真的。”

“那我們會贏嗎？”

池酉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我們會贏的，以後大家就可以安心地生活在這裏了。但在我們勝利之前，你們要保護好對方哦。”

“我會保護好弟弟的。”

“我也要保護哥哥。”童聲雖稚嫩卻如此寶貴，池酉收到了兩聲清脆而堅定地回答。

待兩位小孩子走後，池酉緩步走到一人身邊：“你覺得當今之世是什麽樣的？”

“亂世。”蒼龍的眼神波瀾不驚。

“時逢亂世，鬼魅出，妖邪聚，這是自然的。修道者本就是借此立足謀生。”池酉頓了下，“但是，世道繼續亂下去，總有一天會到我們不能收拾的地步。”

“……”蒼龍沉默了一瞬，緩緩道：“我明白。”

畢竟，掌握天下局勢的不是這些修道之人。蒼龍短短一句話，池酉卻像得到了承諾般放心。回複給蒼龍一個甜糯糯而清澈的笑。

關逸醒來，曲終人散，隻有幼熙還在旁邊自斟自酌。

“我好像夢到了蒼龍，還有蒼龍身邊的池酉。他們在街上走著，遇到戰亂中的兩個小孩，告訴小孩們，戰爭就要結束了。池酉對蒼龍笑得很甜。”從夢境中清醒的關逸回顧著方才的夢，心想著，或許，蒼龍並沒有世人所說的那麽壞？關逸憶起池酉清澈的笑容，一個壞人不應該得到如此清澈的笑容。

“可能是你還一直在意照世鏡中所見的事吧。”

“可能吧。”關逸含糊道。夢中的一些細節那麽清晰生動，關逸總覺得，這不是夢，更像是——回憶。一連幾天，反複做著同一個夢，隻是一次比一次清晰，不會自己就是蒼龍吧。這樣的隱憂埋在心裏，想要跟幼熙說，又猶豫著。絲毫沒有身為蒼龍的記憶，關逸盯著自己的掌心，微微握拳感受了一下力量：靈力也遠不如蒼龍千分之一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關逸現在對夢到池酉和蒼龍的事毫無驚訝，隻是希望這些夢能快點做完，早點看清楚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這種事似乎也急不來，有時昏睡多天，醒來腦子空空；有時一打盹或一愣神，前世種種皆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