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商萬鋪琳琅滿目(1 / 2)

千商萬鋪琳琅滿目

引著關逸去白雲間的路上,或許是攝於關逸這一身清冷絕塵的氣質,也沒啥師哥師姐向之前查問幼熙那樣圍著他一個又一個問題地問。

新弟子大有一種“這些凡人都入不了我眼”的感覺。但,凡人入不了你的眼,並不代表凡人不敢將你入眼。

一路過來,師哥師姐們初見關逸都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樣,隻怔怔地看著他們二人走過。當他們快走到路的拐角時,幼熙靈敏的耳朵又捕捉到了後麵人的驚呼:

“就是他嗎?也太帥了吧!太冷酷了!哦,你看他的眼神!”

“他方才是不是又看了我一眼,是不是!啊啊啊啊!”

“別是什麽雪魅吧。”一位師兄不無酸意地說。

“怎麽可能!山門結界加持,一般狐妖雪魅怎麽進的來,誰又敢在幾位宗師眼下待著?”

“你看他兩個,一個燦若暖陽,一個冷若冰霜,我想……”距離遠了,幼熙逐漸聽不清了。

輾轉到了白雲居,這各宮室的建造、取名依著各宗師的性子,聽說這位木宗師性子寡淡得很,平常就好閒雲野鶴的日子,一年十二個月能有八個月不在山門,說是出門“修行”去了,隔段時間也會回來,山門結界還靠他修補維護呢。故而這白雲居真和名字一樣,大半年的時間都隻有白雲留連其間。

白雲居不大,隻有一間正廳加東西二廂共四間並一個院子,院內池沼假山,石上菖蒲處處,水中紅鯉點點,道上鋪著潔白細膩的卵石,道旁數株杏花,一抹抹淡雅的粉白,從容綻放在枝頭。稍遠處立著兩隻白鶴,一動不動的。道路將要延伸到池塘中去時,忽的一拐繞過假山之後,路儘頭是座八角小亭,亭邊紮著稀疏的籬笆,攀著稀疏的幾株牽牛,意甚寥落。

木宗師一襲白衣,暗紋織成的折枝杏花,點著粉暈,散發出幾許溫柔,正坐在亭中悠悠地品茶,見他們二人來到,緩緩道了一句:“來了?”左右打量了一眼:“幼熙有彥宗師帶著,關逸,就先跟著我吧,可好?”

在木宗師處,關逸領到了在山門中的第一件跑腿兒活。活兒不難,這次他們的任務是將山門中的信件送到山下的驛站去。山中時常需要和山下的城鎮交換一些物資,雖然山門有些其它的傳遞消息的方式,但仍有許多比較普通的修道者仍然采用信件的形式。幼熙請關逸稍候,自己也給家裏寫了一封厚厚,精心折成的紙樣,讓人明明白白感受到牽掛的重量。

幼熙拿著信出來的時候,關逸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他倚著一棵柳樹,柳條垂在他身旁,似煙霧般籠著他的身影,一襲深紫色的長袍,銀色佩劍懸在左側,冷峻之外又帶了一絲貴氣。幼熙仔細看了他一眼:鼻梁細挺,薄唇緊抿,神色寡淡。眉眼沒有初見時那般寒冷,眼尾微微向上挑著,眸子如空山深潭,略顯空滯的眼神帶著一絲疏離。

關逸靜靜地站著,端莊而帶有一絲神秘感,走近,聞到一絲似有若無的冷香,帶著淡淡的海鹽味,頗為獨特,幼熙心裏暗暗感慨,“貴公子啊。”

寶貝般地揣著信袋,關逸和幼熙趕緊出發,不敢怠慢。山門下是百級台階,再之下是踩得結實的大道,平時可以行車,不過一般是有運輸貨物時才有車,車輪痕也隻是淡淡的,平日出行仍是靠腳力。

雨後已經放晴兩天,地上依然有一汪汪的積水,水中的蝌蚪遊得很歡,路過時幼熙瞥了一眼:“是蝌蚪!”語氣頗為歡喜,幼熙清楚地回憶起當時歡喜的感覺,也許是見到這樣鮮活的生命時有所觸動,也許是第一次出山門充滿了新鮮感。

關逸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太陽很快就會烤乾積水,它們都無一例外要走向死亡。活得短暫,死得無助,這就是他們的生命。

“它們馬上就要死了。”光逸接了話頭。

幼熙愣住了,遇見它們時隻想到活潑生趣,卻沒看到它們原來是處在一個即將赴死的絕境中。羞愧之餘,幼熙覺得不能袖手旁觀。出山門前,擅長觀測天象的尤澤便跟幼熙說過,再過兩日會有大雨。幼熙道:“我想救它們,尤澤說過兩日會有大雨,我們隻要保證這點水不被曬乾,熬到下雨它們就有救了。”

“你救得了多少呢?”關逸放眼望去,向不同方向延伸到岔道上也落著星星點點的光亮,那不是他們要走的路,但那些光亮也是一個個小水坑,裏麵也有許許多多蝌蚪。

幼熙臉上微微泛紅,不甘心道:“總有我們能做的事。”說完,抬手為那個小水坑覆上來一層晶瑩的結界。蓮花結界,原可庇佑萬千生靈,隻是此時幼熙在境中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剛接觸術法不久,完全施展不出來,隻能附上這樣的一個小結界。

幼熙沒有放慢自己的腳步,也不去旁視岔路上那一個個晶瑩刺目的光斑,他向前走著,仍然步履匆匆,隻是在每經過一個積水坑的時候,抬手,施咒,為它們覆上泡沫般透明的光膜,然後繼續前行。

烈日炙烤著,陪伴他們的隻有頭頂耀武揚威的太陽和林間如泣如訴的鬆濤。

這項工作似乎無止無儘,路的旁邊仍有小路延伸著,路上點綴著點點亮斑。這是幼熙再怎麽儘力也走不完的路:“或許,有時候拯救了一部分,就意味著要犧牲另一部分吧。”

關逸望著天空中刺眼的太陽,沉默了一瞬,第一次開口叫了他的名字:“幼熙,我們到鎮上了。”

驛站在城鎮的另一端,要穿過整個城鎮,城鎮的熱鬨衝散了他們心中短暫的哀愁。

各色的吃食,琳琅滿目,街邊店鋪林立。幼熙和關逸邊走邊看,光是酒樓茶舍就有好幾家,有錢的進陶然居,這是這個鎮上名氣最大的一家店,錢不多的,路邊隨便挑家店坐坐,味道也都不賴。走了大半天,時近中午,二人都有些餓了,幼熙走著,看著路邊的各家小店,挑了家看著乾淨點的:“就這家吧?”

關逸點了點頭,二人就座。要了碗小麵,細細的麵條,碼著鹵得透透的牛肉,切成細絲的黃瓜,炸得酥脆的豌豆、花生,臥一個荷包蛋,加點自己喜歡的小配菜,澆上紅紅的辣油,太香了!喝完最後一口湯,幼熙放下碗,心滿意足地長舒一口氣。光逸也放下了碗,也吃得乾乾淨淨的。

原來關逸是這樣子的,和千千萬萬的普通小孩也沒啥差別嘛。幼熙不禁多看了他兩眼。關逸似乎也能懂他眼裏的玩味,也不去理他,伸手去掏錢袋,手一僵,臉色一凝,錢包呢!

幼熙看著關逸變了臉色,盯著自己,心裏暗叫不好,“這公子哥,不會沒有帶錢包吧。”付完錢,幼熙摸著薄薄的錢包,又想到,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自己貧窮的屬性倒是一點兒沒變。想到此處又是一聲嘆息。

關逸倒是一副自然的樣子。吃飽喝足,沿著大道往前走,各色店鋪琳琅滿目,時間還早,還可以稍微逛一下。隨便走進一個攤位,上麵掛著密密麻麻的小物件兒:平安符、驅邪符、狀元符、即死咒、不入輪回咒、驅魔鹽、八卦鏡、詛咒的稻草人……

“原來符咒也能賣嗎?”幼熙問。

“符咒買賣是常見的事。這修仙的人多了,自然是什麽人都有。你還沒修成仙,就總要生活,你要生活,就得花錢,這一來二去,在很多仙山腳下都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生意鏈條,賣啥都有,合法的明著賣,不合法的暗著賣,啥都賣,就看你有沒有渠道買到。”店家好像挺清閒的,就跟幼熙嘮嗑了起來。

看到一張極為精致的符咒,裝在一個水晶盒中,幼熙想要伸手去探。

“別動,這個動不得。”店家趕緊阻止:“這叫‘爆突符’,威力驚人著呢,砰地一下炸開,不管是妖是魔都能震懾一番,尤其適合脫身時使用。價位雖然高一點,但人家貴有貴的理,寫符的顏料要是孔雀石磨的,畫符的人手藝也得高強,這歪一下,那錯位一下的,可能就炸壞了人。”

“價位有多高?”幼熙試探性地問。

店老板伸出一根指頭,在幼熙麵前晃了一下:“一金。”

幼熙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站遠了一些。

幼熙又看到一張有意思的符,上麵四個大字“時來運轉”。幼熙心動了,一直覺得自己運氣太差了,如果能時來運轉一下,或許還能去哪裏賭上一把,賺大了。運氣這種事,信則有,不信則無嘛。一看價格,也不高,幼熙正要去掏錢。

“別買,假的。”關逸微微攔住他,拉住他的衣角往街上一引,二人就混入密密的人流中了。

幼熙聽著年少的自己認真地問關逸:“都是假的嗎?”

“半真半假。”

“嗯?”

“符是真的,但是符上並沒有畫符者的靈氣存留。”畫符者曾經也應該是個修仙的人,隻是現在靈氣不存,所以空有形似,沒有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