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傀儡真真假假(2 / 2)

身後的傀儡小妖並沒有追來,劍氣籬落還在生效,應該是不會有問題,但是關逸越追心越慌,哪裏有不對。

眼前的傀儡師倏地消失了身影,關逸緊趕過去,微光出鞘,刺中的竟是一堆稻草。關逸心下一涼,想起之前看這個傀儡師的戰鬥,他喜歡將術師和傀儡互換身份。

那真正的術師呢,還在幼熙那邊?!或許偽裝成某一個傀儡的樣子!關逸急往回趕。

關逸追捕傀儡師的身影離去後,一個個傀儡麵妖似乎都失去了操縱,一個個癱軟下去。眾人都以為是傀儡師無法遠距離操縱的緣故,又有籬落的劍氣和幼熙的結界守護,一個個忙著療傷調息,心下漸漸放鬆了警惕。這時一具傀儡忽然起身偷襲。幼熙餘光瞥到,揮劍往傀儡身邊砍去,欲斬斷操縱傀儡的靈線,卻撲了個空,這具傀儡,根本沒有靈線。一瞬驚訝之中,幼熙恍悟眼前的並不是什麽傀儡,而是實打實的人——傀儡術師。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這瞬間的驚訝足以讓對方有機可乘。幼熙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結界攻破,幼熙被震飛數米。一時殺戮又起。

人群四散,傀儡遍地,唯有控住傀儡師,才能控住局麵。幼熙奮起,施結界將傀儡師圍住。果然結界一起,阻斷靈脈,一眾傀儡沒了操縱,又歸於死寂。隻是這結界有個毛病,就是施術之人也得在結界之中。故曰“甕中鱉”,這鱉是敵人,也是自己。

奇怪的是,見到自己被圍困的傀儡師似乎一點不慌,反而饒有趣味地看著幼熙,自言自語道:“果然如他所料。你逃不掉了。”

這話來得奇怪,什麽叫:如他所料?什麽叫“你逃不掉了”,難道不該是“你死定了嗎”,幼熙內心閃過一絲疑惑,幼熙心裏清楚,自己此時全力維持結界,給下麵人爭取一個逃亡的時間,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這難道不是“死定了嗎?”聽這傀儡師之意,似乎並不想弄死自己?

傀儡師就站在幼熙前方,嘴裏念念有詞,似在施咒。雖不知他要玩什麽花招,但決不會是什麽好東西,幼熙急急閉住五識。同時甩出兩張爆突符,欲打斷吟唱。

那傀儡師也不含糊,往背上一抓,也拋出個小傀儡來,“替身術”是傀儡師常用的伎倆了,兩張爆突符各附在這個傀儡上,傀儡在半空中炸裂零落。

至少為幼熙贏得了點時間,幼熙靜下心來,以手在空中畫陣,身形變化,像是在跳一曲紛雜的舞蹈。陣法略為複雜,傀儡師所擅的是體術,幼熙雖努力避讓,肩上仍挨了一拳,似乎聽到肩骨哢哢碎去的聲音。同時,還聽到懷中哢地一聲悶響,似有和肩胛骨的碎裂之聲相近,而更清脆一些。幼熙仰麵朝天,重重摔倒。

幼熙心下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感到一絲害怕。

而此時,他卻不該害怕的。這一怕,就給了對手機會了。

他看著紛紛揚揚的塵土散落,忽然有種迷迷糊糊的感覺,極短的時間內感到頭疼欲裂,傀儡師細細碎碎的施咒聲變得嘈雜,似有天雷滾滾在遙遠的天邊響起,無數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鑽進他的耳朵,鑽進他的心裏。

“迷陣遇襲……你就不想知道……這麽巧嗎……”幼熙不去理他,強撐著集中注意力。

斷斷續續的話語鑽進他的耳朵,鑽進他的心裏,“他是誰……可信嗎……”他的每一句話,都非常精準地踩著幼熙疑惑的點,幼熙不想聽,但身體裏又有一絲難以抗拒的好奇,他好想知道:真相是什麽。

同時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誡他:幼熙,別聽。幼熙,別信。

“你就此消失了,世間也記不住你吧。”對方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在我的光芒下,你看得清自己嗎?”這是關逸的聲音。

“閉嘴!!”

“你期待別人來救你,是吧,因為你現在無能為力,哈哈哈……”眾多的聲音灌入幼熙耳中,灰心需要的時間隻是一瞬,萬念俱灰,這世間對我遺留的隻有指責。

“我沒有……我沒有……閉嘴!”幼熙雙手抱頭,蹲在地上,非常難受的樣子。“誰來……誰來救、救我……”聲音微弱,帶著一絲啜泣。

五識皆亂。

關逸恰是在這時尋到幼熙的。關逸趕回之時,劍氣籬落已經被衝破,裏麵的傀儡倒成了一片,失去了法術的控製,隻是普通的布偶。周遭寂靜,人群都已轉移,隻留下血的腥氣混著泥土味兒。

場中的幼熙在言語構成的陷阱中越陷越深,場外的關逸表情凝重:若有人入了境,是萬不可強行抽離的。就像夢遊之人不能突然叫醒他一樣。若不救,即使他撐過了這一場,萬一靈台受損……

既然此術以語言為媒介,那是不是可以施加一些乾擾?場邊的竹林在風中搖曳,風兒喧囂,竹林低語,似乎在以一種獨特的方式講述著古老而神秘的故事。並非隻有語言可以傳情,樂聲也能達意。

關逸摘下腰間清心鈴拋於空中,注滿靈力的鈴聲滿溢全場:其聲重,勝似古鐘震邪魔;其聲遠,扶搖直上請神佛;其聲清,清泉潺潺洗禪心。

鈴聲中,幼熙靈台清明了一些,雖然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還在耳畔回響。

“閉嘴。”幼熙輕聲嗬斥後,舉起右手,用力咬破右手食指,血滲了出來,疼痛又使他更精神了些,他以血指迅速畫完了最後的陣法,雙手一拍,“合!”

空中現出大大小小八個陣法,原來幼熙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一邊抵抗著對方,一邊畫了這麽多陣嗎。幼熙閉眼念咒,神情似乎逐漸恢複了清明,倒是那位傀儡師顯得疑惑了,露出痛苦的神色。

半空飛來幾位長者,終於等來彥宗師等人破陣而來。見幼熙這般樣子,也暫時不能動他,彥宗師看了關逸一眼,“幼熙就交給你了。”

傷者和傀儡師都被帶走,傀儡麵妖也被清理了。

幼熙癱坐在地,仿佛身體被掏空,這場上一炷香不到的時間,他卻覺得是經歷了數百年之久,仿佛在夢中大哭一場,已經精疲力儘。

他一言不發地坐著,仿佛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裏。關逸沉默地陪在旁邊,曾有聽聞,靈魂受到攻擊的人需要重塑自己的精神世界,順利的話,一切如常,但也有人從此缺失記憶,有人性情大變,有人陷入癲狂。取決於他們受到的靈魂攻擊的強弱,取決於他們是否能跟自己達成和解。

除了陪伴和關注,關逸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月漸東上,疏星點點,半空一聲鴉啼劃破寂靜,關逸心中一凜。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此情此景,妙哉,妙哉。”小念趕回去帶來了族長,族長踏月而來,還是那樣的油腔滑調。

“小點聲,別吵到他。”

“怎麽,你不就是要他醒嗎?我把他吵醒不是正好。你瞧,他醒了。”

“……”關逸忙往幼熙身上看去,幼熙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眼神空空的,關逸心下一涼:不會吧。不由得喊出聲來:幼熙?

族長瞥了一眼關逸,平常多冷靜的人,這點事卻突然慌了,果然是關心則亂。嘆罷,伸手在幼熙眼前,響亮地打了個響指,“勾魂這事,也就黑白無常敢跟我靈狐族一較高下了。虧你在族中待了這麽久。”

關逸也突然明白過來,青鳥一族通人神二界,靈狐一族通人鬼二界,怎麽就忘了還有族長在呢。

族長:“我雖不能帶他出來,卻能送你去見他。”

關逸:“怎麽做?”

族長:“勾魂,入境。”族長忽從袖中抽出一燭,點燃。“以此燭作為觀照,我會時刻觀測,你把清心鈴留下,待燭火平穩之時,就是他靈海安定之時,我會搖響此鈴,你隻要記得:聽到鈴響,帶著他往鈴聲方向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