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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古的記憶傳承。◎
這是……先王們來了?
令如律猛地一喜, 可感官卻在安撫下迅速模糊下去,無邊的困意上湧。
她似乎正在被拉入聖池,眼前金白交錯, 無法視物。
她張了張口, 吐出一串泡泡, 池水將她身上的汙漬洗去, 托載包裹著她, 溫暖得像母親的子宮。
“睡一會兒吧……”
“現在暫時都交給我們。”
“……醒來了, 在芬格斯之母的氣息影響下。我們都沒有想到……”
什麽?
誰……醒過來了?
令如律努力掙紮著不想睡, 因為她感覺到芬格斯之母的汙染也順著侵襲而來。她沒法就這麽脫離!
與其讓芬格斯之母汙染聖池,還不如放棄她另擇新王算了?
先王們想怎麽做?她們有計劃和章程嗎?
似乎聽到了她內心的疑問, 緊跟著, 她聽到了一種極飄渺極高遠的聲音,不屬於她從前聽過的任何一個先王。
那仿佛是三個聲音疊加在一起形成的,蘊含著強大的精神力波, 以令如律的承受能力都感覺到太陽穴微微刺痛,精神海似乎要沸騰起來。
“你一個……無法抗衡……”
“吾等埋藏著這一份力量,等候多年……”
“新王……已足夠強大, 可以試著接受傳承。”
傳承?……令如律一怔, 她不是已經接受過傳承了嗎?
那聲音似乎笑了,就如母親般包容溫和。
“在你之前,還從未有過……”她或者她們的尾音漸漸低下去,聽不清楚,轉而道,“總之, 我們開始吧。”
……
芬格斯之母精神空間。
“……想要逃脫嗎?”
主腦自言自語地說, “你, 你們,都逃不掉的。”
剛剛,蟲族的聖池精神集合體突破了祂的空間,把蟲王的精神體帶走了。
她們借助的是上一任蟲王留下的烙印通道。那個家夥在不久前也破壞了祂的汙染計劃。
隻是垂死掙紮罷了。
那通道她們能走,祂就也能走。
她們做了錯誤的決定。
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將現任蟲王留下,培育新的王。
她們顧念情感,隻會導致聖池也被祂入侵汙染。
主腦周圍的菌絲簌簌而動,發出嘲笑。芬格斯情緒很少,卻也懂得勝利的喜悅。
在圓環之眼的注視下,菌絲繼續向令如律消失之處覆蓋而去。
不過……
圓環之眼歪了歪,仿佛一個人在疑惑側頭。
從剛剛的精神集合體裏,祂似乎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那真的是很久遠、很久遠之前的事情了,甚至讓祂都有些懷念。
也許是錯覺吧?
祂們,早就死了啊。
*
令如律聽不知名祖宗說完“開始”,精神體就像被丟進了滾筒洗衣機裏,一路不知道從哪兒飛去,七葷八素。
令如律:所以聖池底下埋的是雲霄飛車?打大Boss的緊要關頭還要先玩一趟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都要兩腿一蹬昏死過去了,眼前才重新出現畫麵。
而她率先看到的是……一雙紅色的眼睛。
剔透如血的虹膜,豎著的瞳孔,白色的睫毛,看樣子屬於一名蟲族。
如果不是令如律熟悉自己的長相,恐怕第一眼會以為這是她自己在照鏡子。
她下意識想要坐起來,但很快發現自己現在連“形體”這東西都沒有,隻是一個小球一樣的視角,甚至不能眨眼皮。
令如律:“……”
好吧,祖宗你們開心就好。
她用意念調整著視角,看到了這張臉的全貌。
果真是一名蟲族,白發紅眼,看起來才十二三歲。
隻不過,這名蟲族和令如律見慣的蟲族有些不一樣。
她仿佛營養不太好,又矮又瘦,頭發亂糟糟的;
她穿著獸皮縫製的衣服,腳上臟兮兮的,似乎沒有需要保持清潔的概念;
她正在剝一枚果子,手上有老繭,皮膚粗糙,比難民還難民。
最奇特的是她的蟲化特征,現代的蟲族隻有1~3處蟲化特征,即角、翅、尾,但她除了有這三處之外,手肘關節處還生有尖刺,眼睛下方有蝴蝶鱗片似的一小片皮膚。
令如律隻在書上見過類似的複原圖——遠古蟲族才長這樣。
令如律:好家夥,祖宗們給我乾到哪裏來了?這是見到真祖宗了?
“王昨天吃得比以往慢,我覺得她不喜歡藍晶球。”
這少年蟲族開口說話了,令如律其實聽不太懂她的語言,隻覺得很熟悉,肯定是目前帝國語的前身。
但是她腦子裏似乎被聖池自動安裝了“翻譯器”,所以理解起來沒有障礙。
“小黃,我們今天換一種果實,好不好?”
令如律聽她的話更是確認了時代:藍晶球,這是一種遠古時期的被子植物。
被小蟲族稱為小黃的雌蟲身材要高大許多,明顯也成年了,可能在部落裏屬於戰士。
——令如律記得,這個時期的蟲族還沒有體質上的兵工之分,隻會依照最普通的能力進行工作劃分。
小黃看了看她,似乎有點奇怪她為什麽這樣說,平靜道:“隻要不耽誤母親的進食,怎樣都可以。”
“好!換這個吧,我嘗過了,這種果實比藍晶球甜得多,母親肯定喜歡!”
小蟲族一下子高興起來,舉起了手裏正在剝的果子。
可小黃無動於衷:“我已經說過了,不要這樣喊我。我是十七,不是小黃。”
令如律發現了一件值得玩味的事——十七的神情姿態……與她所熟知的芬格斯人竟有種驚人的相似。
簡而言之,就是無表情、無情緒波動,隻會像機器一樣執行命令。
“為什麽?這個名字多好聽,是我根據你的特征取的!”
小蟲族指了指十七的發梢。
令如律一看樂了,十七頭發總體是黑的,但有一撮是天然的黃色。
十七張了張口,可能因為不知道怎麽駁回,隻好說:“隨便你。”
小蟲族得寸進尺:“那你能不能叫我紅葉?這是我今天給自己取的名字。”
“你是五十二,不是紅葉。”
十七油鹽不進,“我們都是母親的孩子。為什麽要取不同的名字?”
令如律:這話可真像是芬格斯會說的。
紅葉見說不通,聳了聳肩鬱悶說:“那好吧。我設的陷阱今天捉到了一頭巴卡拉,你們能不能幫我去把它抬回來?我想帶給母親嘗嘗。”
令如律心想,她們口中的王和母親是同一個蟲?所以這兩位是王女嗎?
巴卡拉,她沒聽出來是什麽。但看到十七拖來的獵物,她也認出了這是一種遠古時期很常見的動物。
死去的獵物身長足有兩米多長,嘴裏長滿恐怖的尖牙,是一隻肉食者。
十七說:“你居然真的能捉到巴卡拉。”
紅葉挺起胸膛驕傲起來:“是吧!我早說過!你們都不信我!”
然而十七沒有露出任何驚嘆誇讚或者被打臉的表情,淡淡點頭:“很不錯。”
沒有觀眾的獨角戲是最無趣的,紅葉怏怏不樂,“哎!你們這些家夥……”
兩個蟲不說話了,繼續處理食材。
令如律看著看著覺得不太對勁,她們口中的王,需要吃這麽多嗎??
那一隻巴卡拉被剝皮烤熟,肉和內臟全部切塊,堆成了一座小山,放進一隻巨大的木托盤裏。
托盤旁邊放了一圈水果蔬菜,這還不算完,幾名戰士又剖開了一頭看不出品種的草食動物,大小堪比家豬。
這分量,令如律覺得換做自己一周都吃不完。
她真想見見王是一名怎樣的猛士。
蟲族的初代王有史可載,但在更久遠的部落時代,王的更替就很模糊,接近於神話傳說。歷史學家把她們統稱為“零代王”。
這位猛蟲想必就是一名零代王。
可惜,畫麵開始快進,令如律沒見到王,反倒是看了一大筆原始部落生活流水賬。
她發現自己的視角主要跟隨著紅葉,顯然她就是這段記憶的主角。
紅葉是一名很特別的蟲族,主要體現在她的話特別多,情感也特別豐富。
大部分時候都是紅葉一個蟲在說話,周圍的蟲族對她愛搭不理。
她和周圍沒有感情的蟲族們格格不入,外表也格格不入。
令如律猜,她是一名罕見的、患有白化病的蟲族。
因為大部分時候都不能見光,所以無法參加需要消耗體力的狩獵,隻能待在屋子裏麵琢磨其它的東西。也許正因為如此,她才萌生出了其餘蟲沒有的感情。
不論從何種意義上來說,紅葉都是個“基因突變”個體。
不過往好處想,這樣一隻拖族群後腿的蟲族卻沒有被拋棄,可見遠古部落蟲族還是有點兒“人情味”的。
令如律琢磨了一會兒,看得津津有味起來,暫時把芬格斯之母的危機放到了一邊。
在觀看中她發現了不少讓她疑惑的點,比如,紅葉明明是王女,卻地位不高;比如,她見到的每一個蟲族都稱呼王為“母親”;比如,她一個雄蟲都沒見過。
記憶畫麵中,秋季變為了冬季。
蟲族的發源大陸丨四季分明,冬天萬物蕭條,部落的進項少了很多。就在這個時候,紅葉的陷阱卻捕捉到了一頭冬眠的獵物。
這是了不起的成就,紅葉得到了親自覲見王的資格。
到了這兒,畫麵的流速突然緩下來,仿佛進入了電影的重點片段。
“小黃,你說母親會喜歡我的供奉嗎?”
紅葉小臉通紅,語氣興奮,十七則一貫地無波無瀾:“母親喜歡我們每一個蟲族的供奉。”
幾個蟲合力抬起裝滿食物的巨型托盤,走在王宮的長廊上。
王居住的地方明顯豪華得多,即便是生產力如此低下的社會,也搞出了一個王宮的雛形。
隨著走近,令如律聞到了花香和某些草木香料燃燒的氣味,那是蟲族最古老的香文化。
重重草編竹編的簾子遮掩著王座,王就在簾帳之後。
令如律好奇心疊起,她終於要看到遠古王蟲了。
她在心裏窮儘了每一種可能的想象,幔帳被掀開——
說老實話,這世上很少有什麽東西能讓令如律震驚。可當簾後的一幕映入視線,她卻失語了。
那竟然是……
一隻巨大的蟲子!
原諒她貧瘠的語言,因為除此之外,令如律無法對眼前的生物輔以任何其它修飾。
它、或者祂整體呈現黑色,外形如一隻蜂,但翅膀薄削孱弱,明顯飛不起來。頭部生有毛絨圍脖和複眼,腹部臃腫而龐大,有著一圈一圈金色的環節。
蟲王光是趴在那裏就足有三四米高,身長更是像一輛油罐車。唯一好點的是蟲王不是蜂巢裏蜂王那副肉蟲子的模樣,否則令如律真的會不禮貌地覺得有些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