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本體
◎回歸母神懷抱。◎
另一邊, 芬格斯星域,仿王星。
在黑色宮殿相隔幾千公裏之外的戈壁之上,有一座低矮的建築。身穿防護服的芬格斯在建築裏進進出出, 還有機器人拖著擔架。
而在建築旁, 有一個湖泊大小的露天凹坑, 裏麵覆蓋著柔軟的菌絲, 幼年的芬格斯正在誕生, 汲取著營養。
“嘩——”
機器人打開了擔架上的裹屍袋, 把一名翼獸族的屍體傾倒進了凹坑裏。
——這一批芬格斯營養的來源, 就是改造過的翼獸族。
無法承擔實驗死亡的翼獸族們,都會被再到這裏來處理,
可憐的屍體很快被菌絲淹沒, 不見蹤影。
機器人重新回到建築內,和外觀的低矮不同,建築內部牆壁高大而寬敞, 向下挖出了十數層,電梯井幽深無比,看不到儘頭。
吱嘎吱噶……
機器人按下最底層的按鈕, 乘坐著電梯, 向著黑暗最深處而去。
……
關押翼獸族的監獄內。
蚺族瑞德聽到了電梯的聲響,尾巴不安地抽動了一下。
機器人每24h會回收一次屍體,這電梯的聲響,就代表又是一天過去了。
她做了一個本族替死去亡靈祈禱的手勢,聊勝於無,但多少能尋求到一點飄渺的安慰。
祈禱完畢, 瑞德用剝下來的鱗片在牢籠的地麵上刻了一道抓痕, 用於記錄時間。
伸手摸上去, 地麵早已被密密麻麻的痕跡填滿。
這痕跡總共有400多道,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這裏待了400多天。
光線昏暗而恒定的空間裏,時間的概念變得模糊。她許久沒有見過陽光了。
反複實驗的折磨下,自體的昏迷和蘇醒也變得不可控。
瑞德隔壁的牢房是空的,之前那裏的“鄰居”也是一名雌性,名叫溫妮。她在的時候,她們時不時會說幾句話,聊作慰藉,甚至在絕境之中孵化出了幾分友誼。
溫妮有記日記的習慣,一開始是用紙筆,後來是用指甲刻在自己身上。瑞德也幫著她核對過很多次時間,兩個人的記憶力總比一個人可靠些。
但自從上一次暴亂後,溫妮就再也沒有回來。
暴亂發生時,溫妮問過她要不要一起走。
“我忍不下去了,我一定要逃!哪怕死在路上,也比死在實驗裏好!”
有鱗族的眼睛在黑暗裏折射著武器的火焰,看起來就像在發光一樣。瑞德清晰地看出做出這個決定的她也在害怕。
“瑞德,跟我們一起好不好?你再待下去遲早也會死的!”
可是瑞德太膽小了。
耳邊充斥著同族憤怒的吼聲,還有爆炸聲、碰撞聲、廝殺聲。
她搖著頭,慌慌張張地拒絕了溫妮:“我、我害怕……這裏是它們的地盤,我們打不過它們的!”
溫妮似乎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再繼續勸她,而是說:“那就等我的好消息,如果我能成功逃出芬格斯星域……帝國或者聯盟應該會派軍隊來救你們。”
說著,她就咬牙離開了。
瑞德蜷縮在籠子裏麵看,超出她預料的是,那場暴亂起|義持續了將近12個小時,才被芬格斯鎮壓下去。
之後,許多的牢籠就空了,包括瑞德隔壁的那間。
關押翼獸族的數目銳減,之後又在實驗裏慢慢折損,芬格斯也遲遲沒有帶來新的囚徒,似乎它們的行動也受到了限製。
幾個月來,瑞德一直輾轉反側想著溫妮。
瑞德的牢籠在最後一格,另一側隔壁是牆壁,她沒有第二個可以說話的人了。
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後悔了。
溫妮說得對,與其過這樣看不到儘頭的黑暗的日子,還不如當時搏一搏。
不知道溫妮怎麽樣了,她有逃脫成功嗎?
芬格斯鎮壓暴動的時候殺死了很多翼獸族,瑞德隔著欄杆縫隙遠遠窺到了滿地屍體,就嚇得不敢再看了。
瑞德希望溫妮是真正逃走了,而不是成為了那些屍體中的一員。
……
哢噠,電梯的門鎖上了。直到次日,都不會再有芬格斯進出。
瑞德在牢籠裏調整了一個姿勢,這是她們為數不多可以小心休息的時間段。
巡邏機器人遊蕩著,檢查著她們的狀態,幾百號人的牢房安靜無比,隻有沉悶的呼吸聲。
瑞德頭漸漸一點一點的,即將睡去。然而,就在這時。
“轟隆!”
不知從哪兒傳來一聲巨響,聲源似乎並不在這一層,但仍舊大得幾乎震碎耳膜。
瑞德自從上次暴亂事件後就再也沒有聽過這麽大的聲音了,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緊跟著又是幾聲撼天動地的聲響,瑞德明顯聽到了爆炸和碎裂的動靜。整個地下建築體搖晃了起來,連帶著她們的牢籠都發出了戰栗的碰撞音。
“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了……”“外麵打起來了?”
翼獸族囚徒們騷動起來,緊張不安的氛圍在空氣裏彌漫。
有大膽的翼獸族忽然喊道:“你們快看那些機器人!”
瑞德的牢門外就有一個巡邏機器人,她抓著欄杆定睛一看,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隻見它的動作變得一卡一卡的,屏幕一片雪花。
“滋……滋啦——哢……”
芬格斯的機器人是無聲的,除了電流聲,就隻有警報燈在瘋狂閃爍。
不消一分鐘,那機器人就熄了屏,動作徹底凝固,關節縫中冒出一縷燒焦的煙氣。
它居然就這麽壞掉了!
瑞德和那熄滅的光屏麵麵相覷,周圍的翼獸族們也都傻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上麵幾層的聲響還在繼續,突然之間,監獄層的所有警報燈都瘋狂閃爍了起來。
“嘎吱——”“吱——”
瑞德隻覺得身體往前一傾,差點摔倒,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是牢門不知為何解開了。
她被這天降的意外砸懵了,又是驚喜又是茫然。
……機會,這又是一個逃脫的機會!
瑞德心臟狂跳,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清楚一件事:這是比上次暴亂更好的時機!
剎那間,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一句大吼:“大家快跑啊!!”
猶如水濺入熱油,整個監獄層瞬間炸開了鍋,一如幾個月之前的暴亂場景複現。
更驚喜的是這一次,沒有芬格斯來攔她們。
幾百個翼獸族很快跌跌撞撞地都出了籠子,向著樓道而去。電梯被鎖住了,而且屏幕失靈,但樓梯的電子鎖都被解開,她們不顧一切地順著樓梯開始往上爬。
沒有人嫌棄將近20層的距離太累人,仿佛擁有了無窮的力氣。
在她們逃跑的期間,整個樓體都開始晃動,一體澆築的牆壁居然也出現了裂紋。
她們到達倒數第5層時,最底層直接坍塌了,連帶著樓梯都歪了一歪。
快一點,再快一點!!
“保持秩序,不要擁擠,發生踩踏誰也跑不掉!!”
“保護老幼!”
“快了快了,我們已經到-5層了!”
人群中不斷有人嘶吼,這樣極端的情況下,她們竟然維持住了基本的團體默契。
瑞德的腎上腺素高漲,她這400多天來瘦了50多斤,沒有一天不在忍饑挨餓。可是十幾層的樓梯卻像流水一樣輕盈地從她腳下淌過了,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跑這麽快過。
光線在逐層地變亮,她們看到了滿地死去的芬格斯,看到了燃燒的菌絲,看到了穿過建築層的破甲彈殘骸。
外麵一定是打起來了,是聯盟嗎?還是帝國?
終於,最前麵領路的翼獸族衝出了出口,發出一聲喜悅的吼叫。
瑞德邁過門檻時,幾乎當場跪下。
建築外也正值黑夜,可就在她直起腰時,炫目的光線撲麵而來,她被刺激得眯起了眼睛,流下生理性淚水。
瑞德愣住了。
這是……陽光嗎?
不對,不是陽光,而是武器的火光!
她呆呆地、一寸寸的仰起頭。
瑞德出生於和平年代,前半生見過最大規模的交鋒就是街頭鬥毆火|並,她從未目睹過如此震撼的戰爭場景。
——隻見,一艘芬格斯的星艦在她們上方的大氣邊緣爆炸了,那精美龐大的科技產物變成了一場絢麗的煙花秀,大半個天空被照亮了,明如白晝。
聲波遲緩光線一步傳來,胸腔都被帶得振動。
在這場爆炸麵前,她們渺小得就像螻蟻一樣。
飛船碎片殘骸拖曳著長長的尾巴劃過天際,宛若流星,大部分還沒有落地就燃燒殆儘,小部分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片“菌浪”。
而其中有一塊碎片就直直衝著她們而來。
身旁有翼獸族發出尖叫,也有翼獸族臉上的喜悅還沒散儘就變成了恐懼,大喊著“不”,可她們的聲音都被淹沒在了隆隆的巨響裏,像一出默片。
瑞德感受到了全身心的、瀕死的恐懼。逃也沒有用,這個距離和速度絕對逃不掉的。
這也太可笑了吧?都已經逃出來了,卻被交戰時的星艦殘骸砸死??
她僵立著無法動彈,絕望地閉上眼睛,臉頰已經感受到了那熾熱的波浪,毛發即將被燒焦扭曲——
然而,預想之中的痛楚並沒有降臨。
世界倏然寂靜,一陣涼爽溫和的氣流籠罩了她們,瑞德茫然無措地睜開眼睛,隻見上方張開了一張半透明的防護罩。
燃燒的碎片砸在了防護罩上,不甘地熄滅了,滑落在地。
而擋在她們前方、站在防護罩底下的,還有一道高大的機甲背影。
機甲整體呈現銀藍二色,邊緣被火光勾勒出赤紅色的輪廓,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機械尾。
她們得救了?
瑞德心緒幾經波動,終於撐不住掉下淚來:“太好了……太好了!!”
“……帝國的機甲?!”
“這個配色和製式難道是……帝國上將瓊?”
“帝國來救我們了?!聯盟有沒有也一起來?終於得救了!!嗚嗚……”
瑞德擦掉淚水,著急地想上前詢問更多信息,眼前卻一陣恍惚發黑。
她耳畔似乎聽到了一聲凰鳥般的清鳴,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境地。
所有嘈雜的聲音都遠去了,焦躁的心情被安撫下來,她猶如回到了母親的肚子裏,溫暖、純潔、平和的情緒將她包裹。
好累……是啊,她已經一年多沒有睡好覺了。剛剛又透支體力跑了那麽久,情緒大起大落,怎麽會不累?
——睡吧。
有個年輕的女聲這樣對她說。
她仿佛在朦朧之中看到了高高在上的蓮花形王座,一道金色的人影悠然坐著,自上而下注視著她。
瑞德暈乎乎地再次閉上了眼睛,身形軟倒下去。
……
在場逃出生天的翼獸族也都一個接一個地麵露困色,安靜地睡了過去。聯盟的醫療機甲隨之從後方圍了過來,及時托住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