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靜這麽大,除非是聾子都能聽得到,阿奧清楚知道禱告的實習生也看得一清二楚。
但和自己乾瞪眼的隻有一個人。
七誡會長反應迅速地移開視線,但是已經太遲了,阿奧看他的目光夾雜著驚悚的殺意。
阿奧站起來,抹去眼角的血跡,蹭開的暗紅色讓他看上像是怪誕的小醜:“其餘人呢?”
一名玩家回他:“出去上廁所了。”
找不到什麽其他理由,尿遁是永不過時的借口。
“去個人,把他們叫回來。”
阿奧斷腕處和鐵鉤連接的地方在滴血,傷口還爬著腐蛆。他仿佛根本感覺不到痛意,完全驚駭於另外一個事實:伯爵竟然變得這麽強!
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阿奧不知想到什麽,憤恨的視線快速瞥過天花板,如果高樓層的病人肯出手,今夜他絕對不會如此狼狽。
阿奧完好的那隻手握緊,再忍忍,等找到那樣東西,整個醫院都要聽從自己的指揮。
溫時等人很快回來。
裝作和曆南他們不熟的樣子,溫時先一步進屋,看到阿奧臉上傷口的一刹那,他頓時怒發衝冠:“醫鬨,絕對的醫鬨!伯爵實在是太猖狂了,建議您去向治安官告他。”
狀似憤怒,但斥責古堡主人的時候,溫時還在那裏悠哉地把眼鏡往鼻梁上推了推,一看就是在幸災樂禍。
雙方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溫時沒有任何閃躲。他同時表現出兩幅麵孔,把有恃無恐的樣子放到最大,就是為了讓阿奧有所忌憚。
半晌,他意有所指道:“醫院職務範圍內,您隨便安排,範圍外的話……”
敵方不隨便拿鉤子挖人肉,我方不出動伯爵。
邊說瞥了眼窗外,先前還隱約能瞧見的馬車一角消失,代表伯爵已經離開。
伯爵對弗蘭克醫院多有忌憚,外加除特殊情況,對方有要在午夜零點前入睡的習慣。
溫時也不慌,如果一頓絕對壓製的毒打沒有換來阿奧的老實,他不介意用劍再教一遍,有了伯爵打底,兩遍下來總能見效。
阿奧雨靴邊滴落的血水已經聚成了一攤,此刻他竟然冷靜下來,沒有接溫時的話茬,反而繼續先前未說完的訓話。
“實習醫生都要值夜班。”在重點強調了一堆工作注意事項和實習生住處所在後,不懷好意的笑容重新回到阿奧臉上,他右手的鏽鐵鉤指著宋炎和曆南:“你們兩個負責給一層南區病人喂藥,記住,一定要確定他們把藥吞下去,事後仔細檢查口腔。”
阿奧又安排計元知和虞星洲給北區病人喂藥,並作出要求:“太晚吃藥不利於病人健康,喂藥工作必須在一點前結束。”
其他人後悔剛剛沒有第一時間出去,留在祈禱室果然不是什麽好事。通常情況下,像一層這樣離大門近的地方,病人都會相對安全一點。
隨後阿奧安排十名玩家分別去二層的南北區做藥物注射,同樣要求在一點前完成。
沒排到號的人頓時緊張起來,不會要被安排去三樓?
情況要比他們想象的好很多,阿奧將六名醫生分成兩波,也是到二層:“一波人淩晨兩點到四點值班,一波接四點半到六點的班,千萬要防著病人出逃。”
“……至於亞倫醫生,你長途跋涉歸來,今晚就在辦公室好好休息。”
這個安排著實出乎人的意料,任誰都能看出來阿奧對溫時的不滿。不過轉念很快就想明白,不是不想安排,而是副本觸發者擁有一定的先天優勢。
假設由著阿奧的性子,絕對會把所有人丟去最高層。
“還有兩件事你們需要引起注意。除非病人外逃,夜班中病人死亡是要受到懲戒的。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要受到病人的影響,變成和他們一樣的瘋子!”
提到懲戒的時候,阿奧的語調平淡,但當說起不要被同化時,他的神情帶著一股奇妙的期待。
安排完工作,阿奧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雨靴碾過地上的血水,留下一個個血腳印,路過溫時身邊時,他稍停片刻壓低嗓門說:“晚上最好睜著眼睛睡。”
無視針對生命安全的威脅,溫時在他之後離開,直接回辦公室。
門是壞的,辦公室內一片狼藉,完美保持著他離開前的模樣。
溫時簡單打掃了一下沙發,別人都在做任務,獨自閒下來的感覺有點奇怪。出去倒完垃圾回來,他望著牆上貼著的守則,一時也有些移不開腳步。
“友愛日。”
望著守則裏提到的三個字,溫時心中一時間百感交集,弗蘭克被搞成了這幅德行,也不知道老爹在天之靈會怎麽想。
【主線任務已生成】
突如其來的係統提示讓鏡片往下滑了一下,遊戲很少這麽痛快地在下副本當日直接生成主線任務。
機械音和平常有著細微的差別,其中蘊含著一絲完全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怪異——
【主線任務:存活七天
任務內容:第一天你回來了;
第二天你需要拯救一個無辜者;
第三天你出發去到深層區域;第四天你決定殺死院長;
第五天你開始在醫院尋找一樣重要物品;第六天你取得了病人的認同,獲評為年度優秀醫生;
第七天你成功繼承了醫院。】
【注意,任何一天內你沒有完成需要做到的任務事項,即宣告通關失敗,遊戲會為你慶祝頭七。】
溫時嗬嗬一笑。
伯爵也在等自己的頭七,還想著登報,聽我說謝謝你們。
“七天……”他坐去沙發上,遊戲相當於給了一張任務清單,有一些很事項不夠具體,但光是殺掉院長,就已經是個世紀難題。
副本不會給自己鑽漏洞利用伯爵殺死院長,接下來幾天他恐怕都無法離開醫院。
“果然萬事到了最後,能依靠的隻有自己。”溫時苦笑一聲,稍頃望著天邊的月亮皺起眉頭:“簡清嶸怎麽還不出現?”
恐怖之主的淨化力量,應該可以幫助自己製裁阿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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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時於月色下豎著自力更生的大旗,實際試探著伸出爪子企圖軟飯硬吃的時候,宋炎和曆南正在兢兢業業做任務。
弗蘭克醫院沒少賺錢,阿奧卻摳門到死,連碎裂的地磚都不舍得換。縫隙間的血泥輕易沾染到鞋底,這種味道隔空刺激到病號,那些喉嚨裏擠出的類似野獸的吼叫,鑽入耳洞聽得人十分不舒服。
南區收容的全是男病號,空蕩的走廊中,宋炎看了曆南一眼,後者點頭後他推開第一扇病房的門。
進去的瞬間,宋炎感覺這裏不是病房,而是一個魚缸。
如同抑鬱的金魚在瘋狂撞擊著玻璃,病人劇烈晃動的身軀連帶著鐵床都在嘎吱作響,替代約束帶的麻繩死死摩擦著皮肉,他的嘴巴被塞了東西,沒有辦法吐露出完整的句子。
看到有人進來,病人眼中閃爍著祈求的光芒,好像是想要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