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要大膽地接近他們,才能證明彼此是一樣的。
裴鴻信強忍著不讓腿打顫,和小孩一並往外走。
路過每一張床的時候,他都在仔細觀察,有的小孩燒得和碳一樣。
這種火災元素勾起了裴鴻信一段不太愉悅的記憶,當他強行把記憶壓下去時,裴鴻信終於看到了一個長得人模人樣的孩子,立刻判斷出是和自己一樣的玩家。
他停下腳步:“上廁所?”
莫名其妙的邀約,又有係統的競爭提示在前,另一名玩家想當然地要拒絕。
裴鴻信望向桌上老舊的陶瓷水杯:“你睡前喝了不少水,確定不去嗎?”
他努力把嘴角咧大,顯出故作高深的詭異,然而細聽聲線帶著一絲顫抖。焦黑的小孩快要貼在裴鴻信背後,探出半個腦袋看向床上的玩家。
“不去。”玩家愈發肯定對方是觸發了什麽麻煩的任務,要騙他共同過去。
“大家好像都沒怎麽睡著,”看來他這次運氣不錯,遇到個實力弱智力也一般的對手,裴鴻信問:“要不要回來玩個小遊戲……”
他不走,小孩也不走,就盯著玩家看。
玩家被盯得發毛,對裴鴻信這種故意轉移視線的做法深惡痛絕,避免被npc過多關注,他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嗬欠:“我困了,先睡了。”
說完把被子蓋上,一副什麽都不聽的樣子。
裴鴻信笑了笑,這次是真心實意的笑容。
小孩也咯咯咯地笑了,他同手同腳地爬到了玩家的床上,玩家嚇了一跳。
“為什麽不和我們一起?”
細弱的四肢爬起來比壁虎還快,黑黢黢的小手按住玩家的肩膀,“為什麽——”
他的嗓音陡然拔高,蠟燭的火苗跟著一晃。
如果是有經驗的玩家,這時候就會鎮定下來,冒險答應之前所有的提議。但這名玩家下本次數也不多,被按住後眼看那雙手就要移動向自己的脖子,頃刻間陷入了強烈的恐慌,挖空積分兌換了攻擊道具。
甩開小孩後,他拚命朝門外跑去。
早有準備的裴鴻信速度更快,一個箭步跑到他前麵,把門關上,哐當一下扣住鏈條,鎖死!
就是這一個舉動,徹底讓小孩把他當做了自己人。
一個個小孩全部走下床,光著腳朝玩家走來。
玩家額頭冷汗直冒,不停重複:“鎮定下來,鎮定下來……”
他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了什麽:“我和你們一起玩,我——”
太遲了。
被焦黑小手觸摸到的地方,皮膚頓時爆發出烙鐵般的疼痛。
“救命啊,救……”
一雙手捂住了他的嘴,一陣燒焦烤肉的味道充斥在室內,玩家臉部組織被強行溶解凹陷下去。
裴鴻信覺得有些惡心,稍微往通風的地方站了站。
淒厲的捂嘴悶叫中,他收到了來自遊戲的提示音——
【你淘汰了競爭對手。】
【但這不意味著你是安全的,請在明天領養者到來前,一直和‘朋友們’和諧相處。】
“領養者。”裴鴻信確定了當前所處的環境和自我身份。
他是一個孤兒院裏正在等著被領養的孤兒。
演過痛失愛子的父親,演過那麽多年慷慨善良的慈善家,裴鴻信一向不缺演技。
他甚至在角色扮演中,還能認真挖掘規則。
反其道而行之。
這個本似乎要脫離習慣性認知,就拿做遊戲來說,有些認為要拒絕的,反而需要主動接受。
小心翼翼和這些小怪物們相處了大半個晚上,第二天天明,讓人不安了整晚的蠟燭熄滅,裴鴻信終於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接下來的每一分鍾,他都在期盼領養者的到來,至少先走出這恐怖的孤兒院。
“集合!”
嘹亮的哨聲響起,女人別扭的嗓音都讓人覺得順耳了,裴鴻信整理了一下衣服,早所有小孩一步走了出去。
臨開門前,他望著其中一張床上呆滯的焦黑小孩。這是昨夜被他淘汰出局的玩家,如今已經徹底成為這些孩子中的一員。
“再見了。”
該死的小怪物,該死的孤兒院,自己終於可以離開了。
……
陰冷的走廊中,溫時看到一群四肢極不協調的小孩朝這邊晃悠著走來,這些孩子挨得很緊,遠看幾乎粘在一起的炭畫,溫時強忍住倒吸一口涼氣的衝動。
距離拉近後,其中一個格外正常的小孩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小孩稚嫩的麵龐上,流露著成年人才有的違和表情。
這張臉溫時熟悉又陌生,完全就是裴鴻信五官的等比例縮小。
溫時驚訝的表情一時有些沒收住。
裴鴻信也好不到哪裏去,先前出來時候的喜悅蕩然無存。那張常年鎮定的麵孔上,現在仿若遭到雷劈,瞳孔實打實地地震了一瞬。
就是這個表情變化,讓溫時確定了是裴鴻信沒跑!
多麽諷刺又荒謬,過去十多年後,兩人的身份居然來了一次極限置換。先前溫時一直不知道要如何處理裴鴻信,才能真正讓心中鬱氣散儘,好像怎麽做都差一點,好像什麽樣的結局都不夠過癮。
但現在,溫時整個人神清氣爽。
太、爽、了!
好歹自己當年有的選,可以自主決定跟著什麽領養人,如今《熬鷹》篇隻剩下自己一名玩家,裴鴻信隻能乖乖被領養。
他定住心神,冷靜詢問道:“我可以領養他嗎?”
女人冷冷道:“不說謊的人,有資格任意做領養。”
溫時聞言臉上立刻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裴鴻信下意識後退了一小步。
半明半暗的環境下,溫時主動衝他張開雙臂,語氣溫柔地可以滴出水來:“快,到爸爸懷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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