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記憶裏的路線,現在離電梯口已經不遠了,冒險衝過去的話,勢必要跟夜班保安發生激烈的衝突,【一劍平之】被封,溫時沒有絲毫把握能打過羊首保安。
“奇怪。”他感覺到有哪裏不對,分明先前下來的時候並沒有保安在附近巡邏。
·
火車站。
不久前才認真搓完爪子的龜人,現在正被迫趴在站台,凝視水幕裏的一舉一動。
因為處在退化狀態,本就頭腦簡單的龜人沒有去思考為什麽水幕裏會播放出一切,抓自己的人又是誰,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晦氣!
“你口中幸運的小貓崽迷路了。”真靈好像並不在乎他能不能聽懂,隻是平靜指著水幕,“他以為衝過去就能萬事大吉,但迷宮是活的,每地動一次就代表道路的方向發生轉變。”
衝過去之後並沒有電梯,等待他的隻會是死胡同。
溫時會做什麽,有哪些能力,全都在真靈的預料當中。
“貓是警惕性最相當高的一種動物,”真靈望著水幕裏背部緊繃,一直盯著前方的溫時自言自語,“他察覺到了一點異常,不過不要緊……”
對方不會有細思的時間。
他像是一個神明預言家,言出法隨,幾乎就在話音落下的瞬間,水幕裏多出了另外一道身影。
米白色的天花板出現缺口,老太太從上麵下來,這次來得是本人。
變色龍的話並不完全是謊言,整個負一層相當於一個獨立的空間,吊頂走管裏麵是劇毒的溶液,還有滲漏的地方,每次任務開啟外麵就會籠罩著一層屏障,病毒和空間的雙重防護下,一般人根本進不來。
老太太不是一般人,但她找到的那個空間屏障的缺口,恰恰是真靈特意留下來的。
她出現的一瞬間,勢必會驚動夜班保安。
命運的軌跡可以被安排,隻要足夠強大,比方說現在,真靈給他們留有活路,但是每一條活路又在把對方往死路上指引。
溫時原本可以依靠變色龍繼續帶路,但是因為時間不足,又要防止變色龍在最後關頭坑他,所以選擇了使用技能。
“這就是他走向不歸路的開始。”真靈微笑道:“這隻貓崽快要識破我的計謀,可一旦他叫奶奶的這個人和夜班保安打起來,他就隻能被動參與,然後抓緊最後的時間朝前衝。”
結果不但找不到電梯,還會驚動更多的保安。
真靈麵上一抹虛浮的笑容,隔著厚重的龜殼卻讓龜人感覺到了一股不寒而栗,下意識身體匍匐得更低。
……
從電梯門出現異常的一瞬間,老太太便感覺到下方的空間跟著波動,然後整片空間如電梯門一樣封閉。
她遲疑過要不要下去,根據之前一些事情的判斷,老太太認為在這場遊戲裏乖孫越是借助她的力量,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越是容易出現意料之外的狀況。
所以她在客棧才主動提出帶小稻草人走,並且暗示溫時萬事靠自己。
然而下方臟東西的氣息越來越強烈,老太太最終還是決定去看看。
去之前她並非毫無準備,老太太先逮住剛從病房做完任務,成功偷到手環的少年。她記得溫時十一點十分有一場手術,仔細交代著說:“你去電梯口外等著。”
少年提著鋼管,麵無表情問:“做什麽?”
“如果到了零九分我乖孫還沒有從電梯上來,你就去放把火或者製造些其他混亂,比如把手術醫生乾掉,暫時拖延一下時間。”
夜涼如水,她的聲線更加冰涼,少年沉默地想,殺人放火或許是這個家族骨子裏的不良癖好。
安排好這件事後,老太太才正式闖入那片空間。
此時此刻,就在成功闖入負一層的瞬間,老太太正對上山羊橫向的瞳仁。
獨特的瞳仁讓羊首保安看上去像是天生的眯眯眼,實際上他的視野範圍相當寬廣,遠勝人類,不用轉頭便能輕易掃到周圍的一切物體。
羊首保安好像能識別人的強弱,麵對這位不速之客,他直接扯下腰上的鐵鏈,朝著老太太甩去。
鏽跡斑斑的鐵鏈和老太太的菜刀一樣,宛如活物,哪怕一擊甩空也能繼續掉頭糾纏獵物。
鐵鏈在揮舞中砸在了就近的一扇門上,下一刻一隻實驗體衝了出來。
畸形實驗體不敢攻擊夜班保安,第一時間嗅到了活人的味道,朝著溫時所在的區域衝來。
溫時知道自己的位置暴露了,前方老太太冷靜地拽住一截鐵鏈,同時開口對他說道:“菜刀給我,你先走。”
當她索要菜刀的時候隻有一種可能,準備大開殺戒。
溫時直接將菜刀扔了過去,他知道老太太能隔空控製這把刀。果不其然,在他手中隻知道亂砍的菜刀被老太太隔著段距離操控,直接削下了怪物的首級。
怪物被斬殺,羊首保安被拖住,前路已開。
溫時知道自己應該果斷衝過去,但那種縈繞周身的不安讓他的尾巴幾乎炸毛。
還剩下最後五分鍾不到,溫時沒有更多選擇,隻能先去掃一眼前路的情況,電梯距離他記憶中的位置不是太遠,情況不對的話最多三十秒就能撤回。
鬼使神差的,溫時快要衝刺的時候,不知為何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那種在被注視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強烈。
……
化身狀態下的一雙鴛鴦眼,在轉頭的瞬間,隔著水幕也能清楚地感覺到其中的清澈。
好明亮的眼睛。
一看就很吉利,龜人差點忍不住要邁開腿去跨。
他的小動作瞞不過真靈,主宰這方世界的神祇難得生出了一絲費解。
“你的火盆快要被逼到絕路上去了,還想跨嗎?”
龜殼顫動了一下,龜人發現他完全無法在這個人麵前說慌,心裏想什麽嘴巴就在無意識地說什麽,最後憋出了四個字:“大吉大利。”
有水幕裏的一切作對照,龜人的話顯得毫無邏輯又很愚蠢,如果是導遊小姐在這裏,絕對會一通冷嘲熱諷。但真靈沒有,他格外的平易近人,腦中閃過一句話: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自己的安排究竟有沒有這一失?
真靈思維運轉速度格外快,隻在短短一瞬間,便過了一遍所有的布置,確定已經根據目標可能出現的所有行為,製定了不同的策略。
不管那孩子會有什麽表現,都會有與之對應的方案。
……
醫院,地下一層。
溫時就要衝刺的一刹那,口袋裏的小章魚忽然張口:“後退。”
同時對老太太說:“機械貓。”
沒頭沒尾的三個字,老太太反應卻是很快,果斷扔出一個東西。這玩意兒還不過拳頭一半的大小,是縮小後的機械貓。
機械貓是簡清嶸給自己留的一條後路,防止遇到特殊情況時稻草人軀殼損毀,它可以緊急寄生一段時間。這個實驗半成品不但能當嘴替,其本身就是一個小機器人,可以放大和收縮,當然它還有最重要的一個能力:煙霧彈。
最開始簡清嶸想製作炸彈,但當他進行實驗時,發現稻草人無法攜帶殺傷力強大的武器穿越空間,這才退而求其次。
因為變成章魚後,它不太方便再帶著這東西,便交由老太太保管,並簡單說明過使用方法。
紅色的按鈕被按下,嗆人的滾滾濃煙幾乎凝聚成煙幕。
距離太近,在給羊首保安製造出視覺障礙時,溫時等人一樣處在大麵積的煙霧中。
“繼續後退左轉。”小章魚有條不紊地指揮:“電梯在南方,我們處於北邊,你現在所在的這條路,並不是通往電梯的正確路徑。”
溫時一麵加速奔跑,一麵詫異於它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擁有方向感。
“先前我在電梯出口留下過病毒。”
小章魚能從送給溫時吊墜中的心頭血跨越多個副本找到他,自然也能找到電梯口。
溫時一愣,這豈不是說明對方早有準備?
“你跟我說真靈的事情時,我便多留了一個心眼。”小章魚知道他想問什麽,“之前不告訴你正確的路,是擔心我們還處在真靈的注視下,時間越充裕,越容易給真靈提供製造應急方案的機會。”
現在隻剩最後五分鍾不到,縱然是神也無力回天。
快要跑到電梯那裏的時候,與章魚體型不符的磁性嗓音溫柔囑咐著溫時:“稍後你先去手術,我和老人家到負一層探一探。”
“你……”
“不用擔心我,我已經從監控中記下了負一層所有的布局和路線,那張圖紙上的信息也記下來了。”
“你……”
“獸人都有獨特的能力,章魚的能力是記憶力好,加上汙染源提高了適配度,我現在有超憶症。”
“你有腦子了!”溫時在加速奔跑中終於說完了那句話。
同一時間發出一樣驚呼的還有老太太,對於一個說話都輕聲細語的人來說,老太太現在幾乎處於破音狀態。
小章魚的嗓音雖然蠱,但在它平靜陳述一項事實的時候,莫名帶著些性冷淡的味道:“當然。”
進化完成後,一開始的賣萌不過是為了更好地賴在溫時身邊,利用人對腦殘的關愛心理博取照顧。當它聽完真靈的事情後,就知道要裝瘋賣傻到底,溫時所擁有的一切都暴露在別人眼皮的底下,所以他更需要一張特殊的明牌。
假使真靈有算計,這個算計中可能包括溫時的影子、家人、甚至是那些隊友,但絕對不會包括一個智障,更不會涵蓋智障所擁有的能力。
小章魚後麵說了什麽,溫時完全沒有聽得太進去,滿腦子隻剩下一個念頭:它長腦子了,長腦子了……
·
同樣一片寂靜的夜色下。
原本散漫坐在站台上的真靈猛地站起身,毫不誇張的說,小章魚有腦子這件事,簡直震驚了他一百年。
真靈能從分身的眼中獲取所有的信息,小稻草人被火車撞飛的畫麵還曆曆在目,一個隻知道拈酸吃醋的東西,居然長腦子了。
這是怎樣的世道,怎樣可怕的人間!
“是我輕敵了……”
真靈知道大眼珠子來曆不凡,但那終歸隻是一個眼珠,他身上甚至沒有神祇的意誌,是比分身配置還低的存在。
天地間出現一股奇妙的波動,真靈意識到,主宰一切的遊戲意誌似乎也在為此感覺到驚奇。
真靈僅僅是見了小章魚三天不到,就認定是個智障,遊戲可是全程見證了大眼珠子在前兩個副本的表現。
說智障都是美化它了。
拿這個副本來說,一開始就找上門來的稻草人,險些害的天上多了九個太陽,遊戲呼了它幾巴掌後,對方還沒有讀懂暗示,一副要與世界作對的樣子,堅持不懈地穿越屏障。
就是這麽一個沒長腦子的蠢貨,它居然進化成功了!!
一直在暗中觀察學習人類文化和行為的遊戲,全部意誌裏此刻隻剩下古老的三個字:爺青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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