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藏好手機，磨蹭著進去了。

溫時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廳坐下，點了份招牌蛋糕，之後把牌子遞給少年：「去蓋章。」

本人則繼續坐在原位，通過玻璃窗望著對麵的醫院，指揮著新人行動：「不要露怯，有問題我們會隨時接應，進去後先找地方諮詢一下整容項目。」

少年半路回了一次頭，影子都有一定的反社會情節，不把生死看在眼裏，金錢在他們眼裏隻是低級趣味。

現在——

有錢真，動動嘴皮子就行了。

開業第一天，整形醫院人比較多，新人試著找過幾次前台，一共六個人，全都是優先給其他客戶解答。

電話那頭說了什麽，新人原封不動複述：「龜人說我很快會有一筆橫財，我想……」

話還沒說完，就近的工作人員擠走旁邊湊過來的人，滿麵笑容問：「請問您想諮詢什麽呢？」

耳機並沒有引起她的懷疑。

這種一定程度上能避免和人交談的物品，一向都是蟲人的最愛。

問得太細容易顯得無知，新人說得很籠統：「進化液，我家裏有個弟

弟想走安全進化渠道，還有關於全身整容的。」

護士拿出專業價目表，帶他去貴賓區做介紹。

很自然地取下一隻耳機放在桌麵，新人擺出認真聆聽的模樣。多說多錯，他全程用疑問的語氣，重複對方上一句話尾裏的信息，推動話題進行下去。

護士流暢地介紹業務，並不知道所有的信息正在同步傳遞到享受小資情調的三人組那裏。

咖啡館內不好外放，此刻聽得最全麵的就是溫時。

換頭手術和全身整容全鎮隻有一家整形醫院可以做——夕陽紅整形醫院。

光有錢還不夠，有意者要經曆一係列複雜的申請流程才有機會獲得整容資格。

護士說這一切不是為了讚美夕陽紅整形醫院，就差明晃晃的說隻有一筆小財，是達不到這家醫院的病人門檻，還是考慮她們家比較好。普通整形醫院可以接頭部沒有異化的客戶單，重點是換四肢，蟲人剛好符合。

至於進化液，醫院一般有十二種進化液，其中最高級的是狼人進化液。剩下更高端的被夕陽紅整形醫院壟斷了，從他們的對話中，溫時才知道原來影響進化液等級的不僅僅是食物鏈上的位置，還有穩定性。

比如銀蟻、魚這類個體算不上特別強，但進化後能保留大多數人類特征。

聽到這裏，溫時擦去嘴角的巧克力粉，「既然這麽在乎一副皮囊，還進化什麽？」

少年在這方麵和他想得一樣，淡眸裏全是無言的譏諷。

唯一提出不同見解的人反而是姑娘：「我幼年剛被人抓起來時，偶爾透過鐵窗看外麵，會幻想用一切交換，變成

.

一隻鳥。」

對於影子來說，他們就像一切苦難的親曆者。少年同樣無法擺脫這點，所以才在列車上被虞星洲說動，同意做交易。

那邊護士小姐已經介紹完，給新人留了電話，讓他決定整形時務必先打給自己，可以有優惠。溫時又轉給了蟲人一百，算是去整形醫院的跑腿費用，他自己的五個打卡目前已經結束，少年還差一個。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叫事，幾人隨後又去了一趟畫廊參觀藝術展，牆上的畫全部以人體和動物為主題，尺度相當大。

溫時站在一張巨幅大腦的畫作前，心不在焉看著：「不知道他們進行到了哪一步。」

老太太臨走前，說過要帶稻草人先進化成其他物種，有點

腦子後再去找影子，這一走就沒有音訊了。

姑娘聽到這句話，知道溫時是在說誰，側過臉說：「才走了一天。」

確切說，一天還不到。

走走停停，轉眼間已經快接近五點。

向日葵群裏，有人在急著借錢，溫時無動於衷，最便宜的進化液也要大幾千，他身上的錢加起來都不夠，剩下的一點結餘要以備不時之需。

【@所有人，六點，天昌廣場集合。】

群裏突然彈出一條消息，導遊小姐偽裝成遊客時，也在向日葵群裏，之後一直沒有退出來過。

少年則是收到了短信，影子並沒有群。

天昌廣場離這裏不是太遠，不過太早過去也並非一件好事。

少年臉上閃過意味不明的笑容：「現在就去吧。」

溫時看了他一眼，對視間雙方似乎在就某種問題進行無聲的對峙。合作關係講究進退得宜，如果一直逼迫似的前進，容易引起另一方的反彈，這一次終於換溫時讓步，他沒再說什麽，轉身朝天昌廣場走去。

少年站在原地不動，姑娘也跟著不動，過了一會兒才問：「乖孫，你剛剛不是急著要過去？」

確定和溫時拉開一段距離，少年邁開腿：「暗中跟著就行。」

再過一個小時，就要接近打卡的尾聲，還沒完成任務又不想冒高風險的人很容易起歪心思，對他們而言，最好的方式便是蹲守在天昌廣場附近設伏。

率先去集合的人，意味著任務完成的很順利，能劫到財的可能性很大。

溫時想晚點去，是避免成為活靶子。

但少年明顯不這麽想，影子天然的殺戮欲望需要釋放，他現在隻想痛痛快快地見血。

先前沉默的對峙間，溫時的退讓說明他同意了配合釣魚執法。

步行去天昌廣場僅需要十五分鍾，街道上的人流量銳減了不少，對生活在這裏的居民來說，太陽落山前的夕陽，仿佛可以和天黑畫等號。

遊屍被封，溫時超強的第六感還在，越接近天昌廣場，他總能感覺到一股縈繞不散的惡意，漸漸的，他的眸底透出冷漠。

一個技能被封印的玩家，不但n想殺，同行者也想宰一頓。把售票員的屍體掛出去，就是為了警醒一些人，不要閒著沒事找自己的麻煩。

可惜玩家並不知道博物館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必玩地除了免費的天空塔，票價都不便宜，在眾多玩家或者影子眼裏，它的危險性並不高，隻當溫時又一次靠著幸運白得便宜。

至於n的屍體，隨便殺個怪物n不算太難，殺人放火更像是在虛張聲勢。

風聲。

溫時側耳捕捉到氣流變化，本能性地一躲。

臉頰火辣辣的疼，即便躲開了，被拳風掃到的地方，還是有被熱浪灼傷的感覺。

普通人的拳頭可沒有這種力量，必然是某種攻擊技能。

.

平日不受待見的攻擊技能，在這個副本卻相當實用，影子的存在設定讓他們可以直接通過技能襲殺玩家，反之亦然。

來得是小旻的影子，曆南當初拉小旻進來，其中一個考慮便是要涵蓋各方麵的技能以備不時之需，然而智者千慮，想得太完全有時候也未必是件好事。

連怪物都能打傷的技能，攻擊玩家綽綽有餘。

溫時拿出菜刀，這反而正中影子下懷，以攻擊技能強扛著。

刀握在手裏太久，會影響神誌，溫時冷笑著說：「來得不止你一個吧？」

影子笑而不語，儘可能地拖延著時間，

不多時，燒傷玩家從路邊停靠卡車的陰影中走出來。

他們的策略很簡單卻很使用，玩家不能自相殘殺，等到溫時神誌不清時，必然會無條件攻擊燒傷玩家，從而觸發必死規則。

「真聰明，影子和玩家合作，確實讓人始料未及。」溫時的眼球逐漸充血，快要被殺戮侵吞意識時，還抽空誇讚了一句。

如果少年再不現身，他會立即使用【狂飆】結束這場廝殺。

燒傷玩家看溫時目光中的恨意比他曾經看所有的n都多，先是牙齒地的

見死不救，再是害得自己被切割，現在他要十倍還回去。

「你、死、定、了。」

每一個字都蘊含著強烈的怨念，一時很難叫人分辨出，他和溫時究竟哪個更瘋。

眼看溫時使用菜刀的動作越來越毫無章法，燒傷玩家就要近身碰瓷。

同樣的疾風聲。

比先前溫時受到暗襲來得還要洶湧，一陣寒意竄上燒傷玩家的脊梁骨，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麽，猛地回過身，恐怖的鋼管從不遠處被直接擲了過來。鋼管的速度太快了，又蘊含著一部分菜刀的詛咒之力，如無意外，將在三秒後穿透燒傷玩家的身體。

然而意外發生了，鋼管的停留在半空中，所有的動作經停，一隻手輕輕調整了鋼管的方向，打了個響指後，鋼管垂直朝地砸去。

燒傷玩家還以為自己死定了，瞳孔一直震顫著。

看到來人後，他愣了愣，望著對方胸前的旅遊牌子再三確認身份：「虞會長？」

虞星洲的出現讓另外一邊的影子也收手，直接逃離。

溫時收起菜刀，竭力摒棄殺意本能。

虞星洲對溫時說：「團隊的人數不能再減少了。」隨後又問燒傷玩家：「你還有幾個打卡沒完成？」

燒傷玩家連忙道：「兩個。」

「附近有個烤鴨店吃霸王餐逃單的任務很好做，你可以去碰碰運氣。」

虞星洲這樣身份的人，當然不屑於在這種事上說謊，燒傷玩家得意地看了眼溫時的方向，轉身跑走了。

殺意壓製得差不多，溫時迎麵走來，像他們這種玩家，救人的時候往往比殺人寓意要更恐怖。

溫時挑了挑眉，走過來：「什麽情況？」

虞星洲指了指天昌廣場的方向，邊走邊說：「下午做了個天空塔的打卡……」

這個開頭讓原本不滿殺人計劃被打斷的少年都看過來一眼，顯然沒想到還鎮有人會去做這種幾乎送命的任務。

風險和收益是對等的，虞星洲做完天空塔的蹦極，得到的信息量自然也遠勝於其他人：「夕陽紅整形醫院壟斷了鎮上全身整形的項目。」

這條信息溫時已經知道，虞星洲繼續說道：「想要申請整形的病人，除了手術費，還需要提供新鮮的屍體或活人，他們的新鮮是按照四十八小時來計算。」

「我不太喜歡不勞而獲的人，」虞星洲從容說道，「剛剛我免費救了那個人一條命，又指名了任務完成

.

的方向，他總得付出些什麽。」

燒傷玩家和那個影子的屍體，很快會是他們最好的門票。

溫時笑了，「巧了，我也不喜歡不勞而獲的人。」

虞星洲願意免費提供高風險任務得來的消息，肯定是需要自己的【醫生】身份，陪他進入整形醫院。

這種利益交換，對彼此來說剛剛好。

交談間，他們到了天昌廣場。

廣場大屏上正在不斷播放廣告，其中多數都是和進化液有關。下一刻，大屏幕突然黑了一瞬間，再出現時，變成了一張懸賞令。

「緊急插播一條新聞，昨晚有兩名盜賊闖入我鎮某知名醫院，盜取進化液。凡能提供竊賊下落的群眾，將獲得四十萬為報酬。」

一張照片閃現，攝像頭夜間拍攝得不是很清楚，照片是灰白色的，一個老太太和稻草人鬼鬼祟祟離開的畫麵略顯滑稽。尤其是稻草人，手上還牽著個有些變形的機器貓。

「……」事情

是昨晚上出的，現在才報道出來，溫時猜測作案前簡清嶸銷毀過監控數據，不過還是被還原了部分。

「四十萬啊。」包括姑娘在內，四人齊齊抬頭，咽了下口水。

「緊急插播一條新聞，博物館火災已查明係人為縱火，凡能提供重要線索的群眾，將獲得二十萬報酬。」

「二十萬啊。」這次隻剩虞星洲一個人感歎了。

溫時眼皮一跳，反正死不承認就對了，「醫院那麽嚴密的地方都有竊賊混入，更何況是博物館。」

少年附和道：「沒錯，昨晚的竊賊今天很可能又去博物館放了把火，他在報複社會。」

溫時重重點頭：「嗯嗯。」

然而兩人同時「哇塞」了一下：「六十萬啊。」

這竊賊身價瞬間拔高。

姑娘虞星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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