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瘋狂戀愛季(2 / 2)

工作人員上前查看後,搖了搖頭。

“總台購買的最新款,不可能這麽容易壞!”主持人揪住他的衣領,“再給我仔細看看。”

工作人員抿了抿嘴,“飛行電池和控製器壞了,我們沒有帶可以替換的零件。”

加上機身損毀得太過嚴重,攝像頭碎裂,根本沒有補救的餘地。

第一次,主持人臉上失去了表情,沒有憤怒,眼神跟著喪失焦距,收視率好不容易起來,本該是節目力挽狂瀾的時候,現在全沒了。

沒了直播的設備,節目就無法進行。可以預想到,總台肯定會開除自己,他傾注多年心血的節目,毀於一旦。

溫時一直在暗示毀無人機的目的很明顯,副本叫《瘋狂戀愛季》,說白了就是拍節目。

從掉入蜃景後,主持人不顧自身安危,第一時間檢查裝備,就能看出這些東西的重要性。

正常情況下,玩家根本沒機會在工作人員眼皮子底下損毀全部拍攝裝備,但在攝像機被炸後,給了他們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沒有麻煩的攝像師跟隨,全程無人機跟拍。如今節目錄製不成,一切就沒有意義。

溫時在嚐試暴力摧毀副本機製。

這是玩家能看出的一點,卻更明白成功的可能性太低。

副本哪有這麽好破壞?不說別的,眼前就有一個最大的麻煩。

主持人垂著頭,像是提線木偶一樣顫抖地站起來,沒人敢觸他的黴頭,哪怕是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破壞節目錄製的人,都該死。”

娘娘腔隻是觀眾喜歡的戀綜人設,褪去了粉麵小生的形象,他眉眼帶著一股惡煞的味道,燒焦西裝下的肌肉鼓起,渾身上下爆發出可怕的殺意。

孫庚退到溫時身邊,咽了下口水,用不確定的語氣說:“你應該還有後手吧?”

這要是沒有,他們估計都得交代在這裏。

“我……”

溫時根本來不及開口,眼前殘影一閃而過,他身體本能性地側翻躲避,依舊遲了兩秒,血花飛濺,靠近鎖骨的地方瞬間裂開一道猙獰的口子。若不是依靠變身體的敏捷性,稻草人又幫他護住了致命部位,頸側的大動脈此刻恐怕已經被刺穿了。

稻草人半邊翅膀被割裂,身前,主持人手裏是掰下來的螺旋槳,一頭還沾著溫熱的血液。

所有人都忘了,主持人的速度其實可以很快,伯爵大開殺戒的晚上,他是所有npc裏唯一跑出二十裏地的人。先前若不是被計元知的致幻技能拖住,玩家根本不可能順利銷毀無人機。

溫時尾巴被螺旋槳攪得血肉模糊,現在肩膀也受傷了,渾身都是斑駁的血跡。他單手捂住肩頭的傷口,竟然笑出聲來:“一檔破戀綜,你還真當個寶貝了。”

玩家齊齊後退三米。

不是他們不講義氣,大家都一起賭命了,奈何某人過於勇了,這個時候還敢挑釁主持人。

他們可以死,但不想死得太難看。

僅僅破壞設備,根本無法暴力破局。

溫時比誰都清楚這一點,毀設備隻是掀翻棋盤的一個支點。

任何副本都具備基礎設定,譬如古堡之夜,核心在於古堡主人尋找最美新娘,而這最美新娘是由他親自創作出的畫像,說白了就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的戲碼,在此基礎上,遊戲設計了種種任務。

所以當謝堂燕出現,古堡主人‘移情別戀’時,整個副本瞬間崩潰。

想要找到副本構建的地基,在於發掘關鍵npc的執念。

【古堡之夜】的是找最美新娘。

【瘋狂戀愛季】毫無疑問是主持人對工作的瘋狂,他是所有相親遊戲環節的發起人,相當於遊戲任務的嘴替。

那種死而後已的工作態度一度連簡清嶸都感到震撼。

掀翻棋盤不是要毀了他們的執念,那叫找死。

溫時要做得是執念轉移,用一種更溫和的方式推翻原設定,促使npc偏離既定劇情。

“聽說過弗蘭克醫院嗎?”他帶著微微的篤定發問。

一來每次的背景角色介紹完全是出連續劇,都提到過弗蘭克醫院,副本間肯定存在千絲萬縷的關係;再者一個能觸發3S副本,連前置副本都是S級別的地方,知名度絕對超乎想象。從大廠可以看出,弗蘭克在不少副本都有分院,存在時間之長,所涉及的業務之廣,超乎想象。

同為S級副本,又是搞媒體工作的主持人,主持人有很大可能知道。

僵硬恐怖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這代表溫時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一封信遞了過去。溫時手上全是血,詭異的是,陳舊的信封表麵根本沒有染上他的血跡。

遊患者的【感謝信】。

拍賣會結束後,係統頒發的能證明他是弗蘭克醫院專業醫生的感謝信。

“我來自弗蘭克醫院,這所醫院內部全是你想象不到的黑幕,哪怕揭露冰山一角,我保證,你和你的團隊都將會一戰成名。”溫時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楚,也很平靜,但卻帶著說不出的蠱惑,“為什麽不去試著調查一下?”

光畫大餅沒用,溫時扔出定心丸:“我可以給你關於弗蘭克醫院內部的一手資料,你帶回總台,麵對如此有新聞價值的題材,他們絕對不會開除你。”

工作相當於主持人的命,他的呼吸微微收緊。

過去數秒,每一秒都漫長的像是一個世紀,終於,主持人再度開口:“總台高層不會願意招惹那個龐然大物。”

“那他們也可以利用這些證據去謀求好處。”溫時微笑說,“至少你不必擔心被辭退。”

玩家在後麵看得目瞪口呆,田宛靈問柳蘊:“你知道他在說什麽嗎?”

柳蘊透過現象看本質:“在讓一個戀愛主持人去做法治記者。”

就在這時,溫時聲音忽然轉冷,比先前強勢得多:“退一萬步,總台不要你,我也可以讓遊患者幫忙疏通關係,他有權有勢。”

謊話總要留在最後說,才能顯得更加真實。

溫時不過是多扔一個籌碼,扯遊戲的虎皮,有沒有用他也不清楚。

然而他沒想到,恰恰是這封【感謝信】,讓主持人摒棄了很多顧慮。

遊患者。

連具體名字都沒有的一個稱呼,在npc眼中,仿佛通用的貨幣符號,自動轉化為同一個人。

主持人手指緊緊捏緊信封邊緣:“你居然認識遊富商。”

這回輪到溫時懵逼:“遊……富商?”

工作人員插了句:“就是他購買了我們節目的海外版權。”

主持人讀著感謝信內容,心潮澎湃:“沒想到遊富商兩年前創業失敗,如今就能有這種身家。”

溫時嘴角一抽,真對不起,那它這次可能又要破產了。

調整好表情,溫時眼神閃爍:“知道我為什麽要破壞設備嗎?”

一聽到設備,主持人怒意再度升起,溫時搶先一步搞話題轉移:“發現弗蘭克醫院的齷齪後,我寫了一封舉報信。”

主持人愣了下。

“很蠢對不對?明明我有大好前途,明明知道寫這封信的後果,”溫時自嘲一笑,“但我還是寫了,因為我熱愛我的職業,必須要有職業操守。”

職業操守四個字,從他口中說出,自帶千斤重量。

溫時定定望著主持人,“我做事從來是先利人後利己,今天破壞設備,你覺得是為了誰?”

主持人呆了呆,順著他的話下意識接道:“為了……我?”

“對!”一雙貓貓鴛鴦眼裏滿是真誠:“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同樣的堅守,無論遇到什麽,都願意對工作負責到底。”

溫時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張帕子。

主持人說要做溫時的配對嘉賓時,因為過於嫌棄他,隔著帕子牽手成功。

“這張帕子上全是脂粉,你在努力把自己塑造成觀眾喜愛的樣子,”溫時輕聲道,“結果是什麽?台裏的領導說讓你下鬼門你就得下,說開除你就要卷鋪蓋走人,因為你沒成為不可或缺的人。”

“……但如果去揭露黑幕,你就是不可或缺的,因為……”

主持人下意識接話:“因為你隻會給我提供證據。”

溫時重重點頭。

後方,一群玩家目瞪口呆。

他是銜尾蛇嗎?這簡直是邏輯顛倒閉環式的偷換概念!

看到主持人被洗腦了,田宛靈生出報複的快感:“蠢貨,裴溫韋是為了所有人能通關。”

玩家談論副本相關的話,npc是聽不見的,她沒有太過刻意壓低嗓門。

周鹿鹿頷首:“想不到裴溫韋居然願意泄露這麽多信息。”

作為老玩家,她多少猜出了一些,對方說得這些和3S副本有關,周鹿鹿不禁歎道:“主持人已經恢複理智,他完全可以私下悄悄和對方說一些事,卻願意無私地把重要情報泄露給我們,他為什麽……”

為什麽會輕易相信別人?

田宛靈苦笑:“這點我們確實比不上,打無人機也是,豎起尾巴給提示。他相信大家會看出端倪,更相信大家會齊心協力出手。”

孫庚一個男人,都被感動地眼泛淚花。

來了。

計元知推了下鏡框,熟悉的一幕來了:所有人都覺得裴溫韋是為了自己。

最震撼的還是稻草人。

溫時離開療養院不久,就拿到了新的汙染源樣本,幫助自己和大廠職工改善了體質,還找到了對付弗蘭克醫院的助力。

他臨走前說得每一句話,都在兌現。

為了他們光明的未來,溫時下了好大一盤棋!

透徹的天空下,青年的眸子裏隻有清澈,看不到任何貓的狡黠,仿佛永遠都是這麽真誠。

他把手帕還給主持人,淺淺地笑了一下:“親,願意去做職業轉型嗎?”

唯一一次,不帶嘲諷的一個‘親’字,如同他們是多年並肩作戰的戰友。

換做任何人,同等的條件下都不可能讓主持人快速信服。

但溫時可以。

他在時光回溯中的聖父形象,擲骰子環節主動拆禮盒的無畏,最後願意扮演壞人形象承擔擲骰的後果,一樁樁事件累積下來,讓人根本不會懷疑他揭發弗蘭克醫院有什麽私心。

不然一個前途大好的醫生為何要背井離鄉?

“我……”主持人在對方鼓勵的眉眼下,嘴巴動了好幾次。

“脫離戀綜,揭發弗蘭克的內幕,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全世界都會看到你的報道。你,青史留名!”溫時堅定道:“一切為了工作。”

工作兩個字就是最好的催化劑,主持人的眼神逐漸堅定,居然忽略了是誰毀了他的前一份工作。

“我願意。”

話說出口的瞬間,隱約聽到了什麽裂開的聲音,腦海中有某種桎梏正在崩潰,主持人半蹲下身,窒息般的感覺讓他不停張大嘴巴呼吸,仿佛一條垂死的金魚,胸口劇烈起伏。

從鐵軌到橋梁,再到高樓大廈,玩家用肉眼看過去,整個蜃景裏的一磚一瓦全部化作無數的馬賽克。

蜃景正在崩盤!

他們作為其中渺小的一粒塵埃,連跑的地方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一棟棟建築消失。

玩家最關心的還是水幕那邊。

然而水幕也在劇烈晃動,無數的波紋讓畫質模糊,根本看不清楚那邊的狀況。

他們在遊戲裏見過不少大場麵,什麽瀑布倒流,雪山崩塌……但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空氣裏每一個粒子都在分解,整個世界正在毀滅。

田宛靈腦袋有傷,平衡感最差,直接摔倒在地上,晃動中口齒不清地說道:“是,是不是崩盤了?”

大家都在想辦法站穩,但放眼望去任何能手扶的東西都在消失,不知是誰回了一句:“廢話。”

如果這都不算崩盤,那還有什麽算?

田宛靈腦子發懵,自言自語道:“怎麽就崩了?”

最開始做選擇,大家都想要讓副本崩,真崩的時候,反而愣住了。

溫時在地動中斷斷續續說:“首先找支點,看看什麽本該最好破壞的關鍵物品破壞不了,比如攝像機……決定跳棺材,也是想……想看看那玩意會不會摔壞……”

“其次找關鍵人物,動搖信念太難,要搞轉移……”

世界意誌好像都憤怒了,天空中電閃雷鳴。

雷光照耀在臉上,溫時還在說:“每個副本我隻能演示一次,大家……大家學會了嗎?”

眾人欲哭無淚,教他們點好的吧?!

誰都能看出來,他在這個節骨眼上說這些,是報複遊戲利用生死考驗人性,他不爽遊戲也別想爽。

作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最瘋的那個此刻最為平靜,麵對如沙盤傾塌的副本,溫時抬頭看著天空,緩緩吐出四個字:“放、我、出、去。”

什麽真真假假,海市蜃樓,他根本懶得猜。

還有那生門死門,自己就站在這裏,什麽門也不走,等著遊戲放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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