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
人員抓緊時間給攝像機換鏡頭,進行調試,新換的鏡頭竟然是黑色的,仿佛要照亮陰間的某種東西。不僅如此,他們還拿出了無人機。
和上次溫時在墓地見到的無人機不同,它的側翼刻著血字【溯】。
主持人放大麥克風的音量,「趕集一天,大家辛苦了!」
玩家的麵色一個個緊張起來,這個時候還能說客套話,可不是什麽好預兆。
「帶你們來的村民至少要在鬼市出攤一夜,」主持人露出神秘的笑容,「所以回去時,隻能拜托其他好心人帶路。」
他拿出一個小竹筒,輪流讓玩家搖簽,溫時排第一個,掉出一根下下簽。
孤立少助,災厄不可擋。
節目組全體人員的眼神瞬間亮了,最差的一支簽被求走了。
溫時過後是柳蘊,下簽,之後幾名玩家也多是抽的下簽,最好的是中下簽。
溫時挑了下眉,以他的幸運值來說,不應該會拿到最差的。
然而目前答案無解。
主持人微笑著繼續開口:「這支簽可以保護你們不被霧中的蚊蟲叮咬,拿著它穿過前麵這條山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回村。」
「不是說有人帶路?」
主持人含糊地說了句:「路上就能遇見了。」
過了幾秒補充一句:「不同的簽遇到的帶路人不同」
鬼門開了,越晚越不安全,現在沒有更多線索,玩家隻能被動地重新邁開腿,做一回夜旅人。
「作死啊。」有人感歎。
這麽晚走山路真就是無比作死的行為,崎嶇蜿蜒的窄路讓溫時想到了老宅的雨廊,心中不詳的預感加深。
「聞到了嗎?」周鹿鹿突然問。
香臭混合的味道,這種氣味自從出了封棺村,他們就沒再聞到過,但現在,令人惡心的氣味又一次撲麵而來。
一開始還好,大家走在一起,隨著霧氣的加重,玩家漸漸看不清身邊人的輪廓,溫時緊緊牽著阿喪的小手,隻覺得虎口都有霧氣所化的水珠,十分黏膩。
身邊玩家的腳步聲消失,溫時的背後開始發涼,仿佛隨時會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暗襲,推自己到山崖
走山路叫名字不太吉利,作為一個一心為孩子好的迷信老父親,溫時放棄叫阿喪,快到轉彎的地方,實在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紅沉沉的霧氣中,什麽也瞧不見,他用另一隻胳膊摸了摸,確定自己後方無人。
「呼~」溫時鬆了口氣。
一扭頭,正對上一張放大稻草人的臉!
和傳統的稻草人不同,它臉上有很多血色的口子,嘴巴部分空蕩蕩的,風一吹,稻草人稀疏的稻草發出嘩啦啦的響動。
「回村嗎?」他問。
溫時放在口袋的下下簽不斷發燙。
「回嗎?」稻草人又問了一遍。
「回。」眼看稻草人嘴角的弧度越來越詭異,溫時應道。
稻草人滿意了,空蕩蕩的嘴裏吐出一根黑漆漆的稻草,插在溫時頭上。
溫時緊張的心情反而緩解了一些。
阿喪遲遲沒有作出反應,說明這是一個觸發支線任務的環節,不能被外力影響。
有任務就有出路,總比直麵某些隻會搞暴力輸出的邏輯怪強。
【支線任務:回村。
回村路上,你遇到了一隻從鬼門出來的惡魔,它也是《瘋狂戀愛季》的忠實觀眾,願意為你領路。
請記住,途中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和惡魔做交易。
如果你能記住的話。】
什麽叫如果能記住?
溫時根本來不及琢磨任務內容,稻草人身上的稻草變得越來越紅,那股封棺村獨有的屍臭味縈繞在鼻尖前,稻草人很高,它說話的時候,會彎腰貼近人,用隻有兩個窟窿的眼睛凝視對方。
稻草人開始聊起和綜藝有關的戀愛話題。
「光會過日子還不夠,想要牽手成功走到最後,需要滿足很多條件。」它說話的語調很奇怪,溫時衣服下的皮膚冒起雞皮疙瘩。
「你有車有房嗎?」
「有。」
比如大廠的廠車和房子。
「你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嗎?」
「有。」
比如當醫生。
「你有一個美好的原始家庭嗎?」
溫時麵色微變。
稻草人嘻嘻一笑,距離太近,它身上亂糟糟的稻草刺痛了溫時的肌膚。
「找到了。」
找到你的弱點了。
溫時頭頂的稻草忽然變得越來越細,直至變成了一根細長的頭發長進了他的毛囊中,溫時瞬間整片頭皮發麻,他神情恍惚,稻草不斷抽取著他的記憶,有些久遠的畫麵層層翻滾著重現。
係統的機械音隨之響起:
「時光回溯中——」
「再次強調,在你最痛苦的那個瞬間,請堅持不要和惡魔做交易。」
「惡魔需要的貢品隻有一個:你的靈魂。」
「注意,本次回溯全程將由遊富商讚助的【靈異時光無人機】直播,觀眾需要額外付費,屆時係統將進行抽成作為支線獎勵。」
頭越來越暈,看什麽都是殘影重重,世界坍塌成無數色塊,這種感覺溫時並不陌生。
做檔案任務和質檢區任務回溯時,也是這樣,身體首先失去控製和平衡。
「爸爸。」被遊戲限製的阿喪終於回過神,驚訝地發現明明溫時近在咫尺,自己卻怎麽也觸摸不到,二者間仿佛隔著一層透明的屏障。
「爸爸,接住!」阿喪突然扯下脖子上的許願瓶,嚐試把它拋給溫時。
這一次許願瓶很配合。
阿喪扔得很用力,如果這許願瓶無法到溫時手中,那就隻能是摔去山崖下的命運。
溫時聽到聲音,迷迷糊糊中反射性伸出手。
下一秒,山道拐角處,紅霧像是一麵麵磚牆,徹底包圍了溫時和稻草人,形成獨立的空間,天空的無人機隨他們一起被磚牆環繞,逐漸消失不見。
……
暈。
天旋地轉的暈。
強烈的眩暈感讓溫時覺得被丟進了抽水馬桶,正隨著衝水攪起的旋渦進入黑暗曲折的下水道,在經曆一段瘋狂下墜後,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目的地當然不是化糞池。
但當溫時清醒後,睜開雙眼看到一張英俊男人的麵龐和女人美麗的笑容,覺得還不如化糞池。
「許好願了嗎?」女人溫柔地問。
桌子上放著一個奶油生日蛋糕,溫時低頭看了看手,發現變得和阿喪一樣幼小稚嫩。沒有一點點意外,遊戲強調不要在最痛苦的瞬間和惡魔做交易,他就回到了最痛苦的時間點。
溫時歎了口氣,自己這是跟時間回溯杠上了嗎?
兩個副本加起來回溯三次。
稻草人去了哪裏?溫時左右看了看,沒有瞧見稻草人,也沒看見其他什麽。回溯前的最後一瞬間,阿喪好像扔給了自己許願瓶。
「怎麽了?是不是覺得蛋糕太小了,不喜歡?」女人看他不說話,麵露關心。
溫時搖頭,「挺好的。」
沒找到稻草人那個惡魔,身邊倒是坐了一對惡魔夫婦。
這一對夫婦正是裴鴻信和韋悅。
韋悅和記憶中沒有什麽變化,這個時候裴鴻信剛剛三十幾歲,眼角還沒有堆積著後來那些充滿算計的細紋。
沙發上,男人的肩膀微微縮著,少了一些平日裏的意氣風發,公司破產員工討薪,全家被迫搬進自建房,層層重擔壓下來,他一向挺直的脊梁骨也開始彎曲。
即便是在最艱難的時候,這對夫妻也不忘給孩子慶生,一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韋悅更是親手做了一個蛋糕。
彩色蠟燭燃燒起的光芒很溫暖,溫時垂著眼。
忽然,一股感動和開心不受控製地從心底裏升起,溫時捂住心臟,這是他那個時候的感受。
瑪德。
也就幸虧他捂胸口的時候低下了頭,說臟話的唇形沒被夫妻倆注意到。
韋悅以為他哪裏不舒服,連忙扶起溫時。
記憶一點點在消退,溫時很討厭這種被支配的感覺,明知道記憶在缺失,但又不知道少了什麽,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忘了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穿越,重生,時光倒流?
這些荒誕的詞語剛剛生出,記憶進一步消失,溫時甚至連自己是個成年人的事情也不記得了。
到最後,隻剩下一個念頭: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爸爸媽媽在幫他慶祝。
「媽。」
再次抬起頭時,他的目光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孺慕之情,麵龐上出現幸福的笑容,開心吹著生日蠟燭。
窗外的【靈異無人機】準確記錄了這一幕。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慶祝了一個生日。
吃完蛋糕,溫時回到房間。
不知道為什麽,他今天格外困,吃完蛋糕甚至連刷牙的力氣都沒有,直接跌在床上睡了過去。
自建房裏的燈全部熄滅了,黑暗街道上,唯一的光源徹底消失。
野貓窩在路邊時不時叫上一聲,更遠處,醉漢抱著個酒瓶躺在馬路對麵,嘴裏罵罵咧咧。
……好吵。
溫時正渾渾噩噩睡著,忽然間覺得不止是外麵,屋內似乎也有什麽聲音,好像是推門和腳步聲,他努力掀開眼皮,隻看到女人裙子的一角,因為太困,他再次睡了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涼風灌了進來,溫時這次是被凍醒的,借著冰涼的月色,他發現窗戶大開,一道黑影站在那裏。
陡然打了個激靈,溫時徹底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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