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自己有著醫生優勢才順利進來，計元知等人光是如何混進來都是一個問題。電梯井直通療養院，如果他們直接現身，會被立刻發現抓捕。

“你去二層體檢區。”溫時沉聲道：“想辦法放出四層住戶，然後去B區淨心獸的飼養基地，儘可能也放出那些淨心獸。”

從質檢區的回溯看，淨心獸指得就是被汙染的人，放出這些東西可以給療養院製造混亂。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法子，怪物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威脅，但眼下已經沒有更好的出路，隻有他們和療養院人員兩敗俱傷，計元知等人才有機會進來。

少年給門衛鬼的命令是保護溫時。

門衛鬼陷入遲疑。

“你在這裏，什麽忙都幫不上，照我說的做才有活路。”

門衛鬼用了僅有的思考能力，認同了溫時的看法。他沒有實體，視一切門牆為無物，離開得很順利。

門衛鬼走後，屋子裏又靜了很多，隻不過這死寂沒持續多久，便被規律的敲門和敲窗聲打破，頭頂的天花板不時還會響起小孩玩彈珠的響動。

溫時盤腿坐下，貓尾巴緊張得繃緊。

吊死的，溺亡的，被生吞活剝的……接下來的十幾分鍾，他見識到了各式各樣的死法。

溫度越來越低，天花板、牆壁一直持續到地麵，全部結了一層淡淡的冰霜。溫時一絲不苟係好白大褂的紐扣，依舊很冷，他忍不住縮了縮身子，貓耳朵聳拉著，整個人縮成一團呆在空曠的屋內，顯得十分可憐。

身體凍得僵硬，溫時思維卻在快速運轉著。

一定有什麽脫困之道，除非他倒黴碰見了無解死亡規則。

又過去一分鍾，除了滿屏幕不斷增加的死亡名單，什麽都沒有發現。

“不會真這麽倒黴吧？”溫時緊蹙著眉頭。

2B幸運值失效了？

他強行冷靜下來，繼續看下去。

玻璃已經被敲出了裂痕，外麵的鬼從敲門變成撞門……溫時能感覺到，隨著門和玻璃的破裂，這些鬼離爆發又近了一步。

“錄像帶提示要鎖好門窗，一旦門窗破裂，我估計也要完蛋。”

索命鬼接二連三增加，溫時反而變得放鬆，事已至此，再緊張也沒用。遊屍的【天籟之音】可以降緩怪物速度，實在沒有發現，隻能硬著頭皮闖出去。

溫時決定再看五分鍾。

錄像帶播放到第二十分鍾時，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簡海陽，男，五十歲，感染後不治而亡。”

簡海陽的死因播放完，接入了一段宿舍內的錄像，錄像中怪物湧入四層，簡海陽身上被澆上稀釋過的美靈液，被迫去引開怪物。

“海陽啊，你是我們廠的美麗心靈代言人，有義務幫助大家。”

差不多同樣的話，同樣的場景，隻不過這次的主人公換成了簡海陽。

鬼盒裏，老人鬼瘋狂掙紮著，他好像感受到了召喚，有力量在指引他出去殺人。

可惜老人鬼從鬼盒裏衝不出去，還把骨頭架子給衝散了。

溫時全身心都在錄像上。

簡海陽哪裏能跑得過怪物，錄像裏他的小腿被怪物抓傷，然而那些怪物並沒有吃他。之後幾天，簡海陽一天比一天憔悴，每日提著一堆煎餅果子回來，不停喊著餓。

食堂不讓打包，四層住戶給溫時帶過一樣的早餐，溫時猜測他們是專門乘坐班車去購買。很快普通食物也滿足不了簡海陽，他每天淩晨四點不到出門，提著從外麵購買的生肉回宿舍，食欲一天比一天大，七天後餓死在宿舍門口。

“看來更早以前，怪物就有過攻擊正常人的行為。在隧道時他們沒有對玩家動手，是因為吃飽了。”

就像食堂大叔每晚在車間放裝屍的鐵桶，隧道裏怪物剛剛吃完司機，被汙染的人才是他們首選食物。

溫時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老人鬼死前經曆了從感染到異化的過程，但他竟然擁有理智，每天正常外出購買食材，上班下班。

明明遊戲的說法是：心靈純淨度低於六十時，免疫力持續下降導致異化，饑餓感下會無差別攻擊別人。

柳緣和柳蘊在質檢區僅僅是到了異化邊緣，就完全淪為喪失理智的怪物，為什麽老人鬼會是例外？

“代言人。”

溫時目光一沉，管理員也說簡海陽才是大廠之前真正的代言人，他生前肯定被逼著做了不少好事。這個世界恰恰就是用好人好事來衡量心靈純淨度。

窗戶已經要堅持不住了，女鬼幾乎停止跌落墜亡，倒掛著用碎裂的腦殼去撞玻璃，腦漿順著玻璃不斷流淌，腥臭味被凍結在半空中。

溫時不再猶豫，取出鬼盒。

幾乎在他打開的瞬間，老人鬼直接竄了出來：“殺，殺！”

看到溫時，他竟然停了下來。

隻要是錄像帶裏出現過的死者，都會想要殺溫時，老人鬼此刻也是一樣。但不得不說，他對溫時的恐懼已經刻在了骨子裏，見麵後第一反應是夾緊腿。

溫時掀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抓一下。”

老人鬼：“……”

瑪德，你想碰瓷？！

溫時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直接抓起枯瘦的手骨，在自己胳膊上用力一劃拉。

【警告，你被怪物抓傷。】

還不夠。

心靈純淨度掉得太慢，僅僅是進入了感染狀態，溫時需要加快這個過程。

他又讓老人鬼在自己背上留下幾道爪印。

周圍鬼氣森森，陰氣入體加速了傷口惡化，溫時出現了強烈的幻聽幻視，但最難忍受的還是饑餓。

正常人、被汙染的人，都有可能成為怪物的盤中餐。

隻有異化狀態下，最為安全。

怪物圍攻宿舍樓的晚上，他曾對簡清嶸說如果一直能停留在異化狀態維持理智，就還有奔頭。當時對方誇他聰明，說明也認同這種看法。

“餓，好餓。”

溫時從來沒有像是此刻這麽渴望食物，鴛鴦眼冒著綠光，死死鎖定老人鬼。

“……”老人鬼鑽進鬼盒，默默自己把蓋子合上。

錄像帶還有七分鍾，溫時堅持看下去，隻不過這次，他需要麵對的麻煩不再是周圍的鬼，而是他自己。

【警告，你已進入異化狀態，生存時間不足七日。】

老人鬼也是七天後死的，溫時的心靈純淨度逐步緩慢地下跌，估計那個時候剛好清空。

第二十九分鍾，玻璃被砸破，門被撞飛，天花板上爬下來幾隻小鬼。

電風扇，走廊水池……各式各樣的鬼猛撲而來，整個檔案室頃刻間淪為了怪物的天堂。就在他們要展開一場久違的狂歡時，卻發現……拔劍四顧心茫然。

異化狀態下的溫時，被他們當做了同類。

三十分鍾到了。

“恭喜你完成支線任務錄像帶，療養院探索度上升百分之三十五。”

溫時強忍著饑餓，站起身的一刻腿有點麻。

發誓再也不用變身體的他，不得不因為幻視狀態再次一鍵續訂貓貓體，變身狀態下，他對不善的氣息要更加敏感，可以提高安全係數。

錄像還有十幾分鍾才結束，溫時沒有立刻關閉電視機，振臂一呼：“同誌們，跟我走，展開真正的屠殺盛宴！”

這些鬼不可能聽他的，但是對他口中的屠殺很感興趣。

溫時不忘初心刷好感度，先給簡清嶸發了一條消息：【在體檢區嗎？我來救你。】

隻要不對外傳遞消息，單給療養院收容的患者發消息，不算違背保密條例。

一分鍾過去沒收到回信，溫時思考對方是不是被沒收了手機。

不想再耽誤時間，他帶著一群鬼來到電梯前，電梯之前是停在四層，很快下來，門開後地上放著一個小盒子。

空蕩蕩的轎廂，這個係蝴蝶結的盒子格外詭異。

溫時小心觸碰了一下。

【鈴鐺：它在你的手上隻能發揮百分之五的作用，可辟邪。】

但凡是道具，遊戲基本都會自動檢測出來。

溫時這才放心打開了盒子，小巧的鈴鐺靜靜躺在禮盒裏，莫名散發著一股乖巧。

“天上掉餡餅？”

不對，有禮盒，更像是人為準備的禮物。

溫時並不知道，在他使用一劍平之的晚上，離他最近的人就是用這個鈴鐺在控怪。

從前溫時脖子上一直戴著平安扣，聽到可以辟邪，他下意識把用紅繩串起的鈴鐺也係在脖子上。繩子不長，剛好卡到精致的鎖骨中間，和頭頂貓耳的相得益彰。

他太餓了，看到什麽都想咽一下口水，每次喉結滾動時，都會帶動鈴鐺微微動一下。

溫時本人並未留意到這一幕，隻覺得這鈴鐺相當不錯，戴上後幻視幻聽程度都減輕了很多，他抓緊時間走進電梯，按下二層的按鈕。

電梯門關不上，不停發出提示：“超載，超載，超載……”

溫時撇了撇嘴，斜眼瞄著周圍一圈的鬼：“下去幾個。”

快要擠成早班地鐵的鬼一個挨著一個，還有的扒在轎廂頂端，大眼瞪小眼，誰都不肯下去。

溫時快被擠得喘不過氣，擔心背部傷口惡化，先服用了藥劑把生命值補滿。

“超載，超載……”

警報聲聽得人心煩，溫時給紅衣女鬼使了個眼色，後者和敲門鬼一合計，直接將外麵最胖的兩隻鬼踹了下去。

溫時趁機按下關門鍵，電梯門合上的瞬間，他緩緩露出一個微笑。

療養院一次性送來這麽多鬼，禮尚往來，自己說什麽也要回敬一下。

電梯門外，原本憤怒的兩隻胖鬼不經意間對上這個滲人的微笑，不知為何竟然感覺到了久違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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