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2)

惑君 阿縈裴元嗣 3490 字 2023-04-16

第94章

遼王叛亂之後成嘉帝安排了周王前往雲南樂安就藩,隨後在十一月與內閣、兵部和都督府聯合拿出了朝廷軍製改革的方案。

從上次與遼逆一仗中裴元嗣便能覺察出衛兵們承平日久骨頭酸軟,許多士兵上戰場連刀槍舉不穩,郭允不聽他的號令夜襲江陵時麵對毫無防備的江陵叛軍竟能被打的丟盔卸甲毫無反手之力,著實是奇恥大辱!

設立衛所畢竟是太,祖皇帝老人家定下的祖製,祖製不可廢,何況全國上下兩京一十三省兩千多個衛所共計三百萬餘的衛兵想要一時廢黜亦是絕不可能,於是成嘉帝決定在衛所的基礎上試行招募製,即募天下軍餘民壯為兵。

這些招募出的士兵隸屬各地總兵,而總兵同時又由皇帝派遣去的監察禦史與當地的衛所指揮使相互轄製,以形成平衡之勢,必要時衛所士兵與招募的士兵混編出戰,由朝廷發放軍餉供養,分派各地戍邊番操,無複休息之餘。

裴元嗣和兵部負責給成嘉帝安排各地需要招募的士兵數量,成嘉帝派遣監察禦史與兵部主事前往各地廣招募兵,南來北往的條陳文書與人事調動積壓在大都督的案頭,裴元嗣白天處理公務,晚上就將公文都搬到了臥房批閱以方便照顧阿縈,便是過年也不得閒。

自從撞見薛玉柔的鬼魂之後阿縈昏昏沉沉在床上病了十來日才好,由於快要過新年,兗國大長公主便命陸氏協助大病初愈阿縈管理衛國公府。

許是因為前段時間府裏鬨過鬼,這段時間裴元嗣又極忙,頭一回衛國公府的新年過得並不熱鬨喧闐。

大年初一到初七裴元嗣休沐,初一這一天從大清早開始各府的親戚朋友和裴元嗣的朋友同僚們便輪番上門來拜年。

一直忙到下午人才散了不少,忙歸歸,衛國公府終於有了人氣兒。

阿縈累得腰酸腿疼,心裏卻暢快,因為是親姐弟,得閒後便索性直接歪在暖閣的羅漢床上陪著沈玦說話。

沈玦今年又長高不少,十七的少年郎恰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姐弟兩人各自繼承了爹娘的美貌,與阿縈的嬌柔嫵媚不同,沈玦沾了年幼體弱的緣故,膚色極白,氣質清冷,如一叢冷傲秀美的修竹挺拔屹立。

這次來衛國公府不少拜年來的夫人小姐們見著了少不得都得多看兩眼,向阿縈打聽這少年來曆。

不過一聽沈玦是阿縈的弟弟,一個身體並不太康健的少年,夫人們心內紛紛大為失望遺憾,小姐姑娘們卻對沈玦生出了憐愛與敬佩之心。

這不,阿縈不在的這段空暇就有好幾個不小心“迷路”的小姑娘們來到暖閣向著沈玦問路,桂枝將這事兒當成笑話說給阿縈聽。

沈玦被主仆兩人打趣地都有些不太自在了,無奈道:“姐姐,我對她們並無心思。”

阿縈瞥向一旁低頭不語,神色卻黯然鬱悶的福兒。

福兒今年五月及笄,快要十五歲,是可以出嫁的年紀了。小丫頭小的時候就能看出來是個美人胚子,臉蛋紅潤,杏眼圓圓,一頭青絲濃密烏黑。這幾年看著像是長大了,身體開始抽條,腰肢變得纖細,垂著的側臉露出一截圓潤嬌憨的下巴,看著倒有幾分小家碧玉大姑娘的模樣了。

阿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福兒,隨後給桂枝使了個眼色。

桂枝就借口領著福兒走了出去。

“福兒今年就要及笄了,你究竟是怎麽想的?”阿縈斂去笑意,開門見山地問道。

沈玦本想等福兒及笄了再與姐姐談及此事,所以當初就一直沒和阿縈說實話,沒想到姐姐如此聰慧敏感,居然這麽快就看了出來。沈玦耳根便不由自主地紅了紅,對上阿縈鄭重的眼神,立即正色道:“等福兒及笄了,我會親自帶上聘禮去周家提親。”

“你真的想好了要娶福兒,日後不會後悔?”

“我想好了,深思熟慮,不會後悔。福兒與我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她也從未想過要棄我去尋旁的主子,我……我懇求姐姐能夠答應弟的要求,允我娶福兒為妻!”

阿縈不是不想答應,她是擔心兩人日久天長在一處生出來並不是情分,而是弟弟對福兒的習慣、依賴和感激。

倘若以後弟弟再遇見出身更好、更漂亮且更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在旁人的指指點點與說三道四下會不會改變心意,辜負福兒?

阿縈早已經將周文祿和福兒視作自己的兄長和妹妹,她不忍心看著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弟弟妹妹兩人反目成仇。

……

院外,福兒垂頭喪氣地用樹枝擺弄著廊下一隻白白胖胖的雪人,周文祿說道:“夫人不同意一定是有她的考量,咱們做奴才的就不該去肖想主子,你犯了大忌諱,怎麽能妄想做五少爺的妻子?五少爺年紀輕輕就是秀才,往後的前途和出息都不是你我能高攀得起的。”

“不說近的便是說遠的,咱們周家比起那些京城的大家閨秀們差了多少,五少爺現在喜歡你很可能是因為他見過的女子少,等日後他入朝為官,你就能保證五少爺不會後悔這門親事嗎?”

周文祿苦口婆心地勸著妹妹,他自然不是質疑沈玦的人品,而是話糙理不糙,不想到時候兩個年輕人追悔莫及,互相折磨,可福兒聽了就是很難過。

她和沈玦也能稱的上青梅竹馬了,她知道如果沒有阿縈周家不會過得越來越好,自從譚氏死了之後周文祿就回沈家做了大管事,因為得罪孫紹擔心被他報複,阿縈年前陸續在沈玦身邊又另外放了兩個信得過的小廝,一共四個小廝照料沈玦的日常起居,而她這個原本少爺身邊最為風光的貼身大丫鬟反而變得越來越可有可無。

福兒小聲嘟噥道:“哥哥隻知道這樣勸我,既然如此這麽多年來你又為何不娶嫂子?哥哥在教訓我之前還是先以身作則才更有說服力!”

“你——”

周文祿大吃一驚,忙四下查看有無其他人偷聽到,旋即拉著妹妹走到沒人的地方嚴厲地訓斥她道:“你這張嘴!這話若是旁人聽見,你知道後果是什麽嗎?”

福兒低頭道:“我知道分寸,我沒和別人說起過,連少爺都不曾,我就是不想哥哥再這樣空等下去……”

“好了!”周文祿冷聲打斷福兒道:“福兒我告訴你,你不要怪哥哥心狠,就算夫人同意了這事,我也絕不會同意!你年紀不小快要及笄了,等會兒我就去求夫人讓你過完年收拾行李回家待著,我讓娘給你說一門親事,你不嫁也得嫁!”

周文祿怒而拂袖離去,頌哥兒過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坐在冰天雪地裏偷偷抹淚的福兒,頌哥兒走過去笑著問:“大過年的你蹲在這兒哭什麽?”

福兒將臉埋進腿間,捂著臉轉了個方向繼續哭。

頌哥兒想伸手拍拍福兒肩膀安慰她,一想到上次他不過是逗福兒開了兩句玩笑沈玦就眼刀子直剜他,隻得將手尷尬地收了回去。

“是阿玦欺負你了,福兒妹妹你別哭了,你心裏有什麽委屈告訴我我去給你做主!”

“不是。”福兒悶聲道。

“那是出什麽事了?”

“五爺有喜歡的女子嗎,如果這女子出身卑微,又笨嘴拙舌,沒有絲毫大家閨秀的風範,你的家裏人也全都不滿意她,你還會願意娶她為妻嗎?”

頌哥兒愣了一下,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瞧你這話說的,你家姑娘我嫂子出身不也不好,我大哥不是一樣不顧反對娶了她,對嫂子百依百順?”自嘲般地歎氣道:“出身高低分的是家世不是人品,就拿我來說吧,出身再好不努力上進最後隻能被人叫做紈絝,品格好即使出身不好也自然會有貴人提攜,就像金子到哪裏都會閃光。”

福兒脆聲道:“五爺這叫妄自菲薄,誰說你是紈絝了?紈絝那是整日不務正業吃喝嫖賭欺負人的,就像我們家四少爺和孫閣老家的孫紹一樣討人嫌,五爺人仗義又通情達理,我就沒見過五爺這樣家世好還沒架子的公子哥,五爺不過是書讀的不如我們家少爺罷了,我看五爺身體結實,等日後國公爺讓五爺去了宮裏做勳衛,說不準五爺你得聖上賞識,日後保家衛國,封妻蔭子,不輸國公爺哩!”

“哎呦呦,福兒妹妹這小嘴兒還是這麽甜,”頌哥兒捏捏自己身上的肉,趁機和福兒抱怨道:“大哥這幾日總抓我去練武,我這骨頭都要被大哥給捏碎了,大腿和手臂又軟又疼!”

“我教五爺個法子,保管五爺回去一試第二天好受許多……”

“你房裏沒丫鬟還是國公府請不起大夫,讓你的丫鬟給你捏兩下不比她這張笨嘴瞎謅的法子強?”

沈玦不知何時從屋裏走了出來,一把將福兒拉到了身後去,陰沉著張臉冷冷瞪著頌哥兒道。

福兒一聽這話就有些委屈,“少爺你怎麽能說我嘴笨,明明你那天還說我嘴巴最甜……”

“住口。”沈玦低聲斥道。

福兒癟著嘴“哦”了一聲,乖乖躲到沈玦後麵。

沈玦越看頌哥兒越發覺得他像來撬牆角的,頌哥兒則對沈玦盛氣淩人的態度很是不屑,冷笑道:“有本事你就讓嫂子答應娶福兒,沒本事就別光耍嘴皮子騙人家小姑娘。”

看了福兒一眼扭頭走了。

福兒不明白這兩人怎麽說不高興就不高興吵起來了,忙拉著沈玦哄道:“少爺別生氣,五爺就是過來和我說兩句話而已,他剛剛沒說您壞話,反而一直安慰我呢……”

“你信他說的還是信我說的?”沈玦打斷福兒道。

福兒毫不猶豫道:“我自然是聽少爺的。”

沈玦嘴角微勾,很快又跨下臉嚴肅道:“那便是了,日後你嫁了我,我便是你的夫君,除了夫君之外別的男人說的話一概是哄你騙你的,不能信,聽明白了沒?”

福兒“啊”了一聲,急忙反駁道:“那我大哥和爹爹說的話也不能信?他們應該不會哄我呀……”

說完突然就反應了過來,呆呆地瞪大雙眼。少爺剛剛說什麽,夫、夫君?!

沈玦牽著福兒的手,直接走進了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