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昊對於親生父母的認識,約等於零。
當年親媽趙雪晴在謝東君死後,和自己養了幾年的小白臉轉眼就沒了影,連離婚手續都沒辦。
十五年,整個謝家都當她死了。
在謝一昊的記憶中,隻有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像。
漫天來要債的人群裏,一個高高瘦瘦的女人慌慌張張拿著包就跑。
女人走得急撞到他,連扶都沒扶他一把,反而厭惡地罵了一句什麽。
長達十五年的時間裏,每每看到電視裏親情煽情的畫麵,他就忍不住冷笑。
剛上學的時候,老師最喜歡布置“我親愛的爸爸媽媽”這樣的作文題,即便是挨打挨罵,他都不會寫一個字。
所以,從小開始,他的語文作文就差得一塌糊塗。
而現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女人氣焰囂張站在病床前,叫著他的名字。
謝一昊攥著拳頭,壓抑了十五年的恨意湧上心頭。
宋如芸冷著臉進來,“這位女士,請不要打擾病人休息,請你出去!”
趙雪晴也顧不得臉的傷疤,躥過去抓著宋如芸的胳膊,“是我,我是雪晴,趙雪晴!如芸如芸你仔細看看!”
宋如芸一把甩開她,“抱歉,我不認識什麽趙雪晴。”
趙雪晴回頭看到兒子像看仇人一樣看她,眼中凶狠,抱著宋如芸搖晃起來。
“胡說!一昊是我兒子!你們怎麽會不認識我!”
眼見著兩個女人似乎要動起手來,謝東川扼住趙雪晴的手腕。
“你怎麽證明謝一昊是你兒子?”
接著冷笑一聲,“滾!”
趙雪晴像頭牛一樣,力氣大得驚人,咬了謝東川一口,奔到床邊發瘋似的攥著謝一昊的胳膊。
“我是媽媽,一昊我是媽媽!”
眼中通紅,全都微微顫抖,急切地想得到他的承認。
謝一昊不顧胳膊上的傷,迅速躲開。
盯著她的臉,微微笑了出來。
趙雪晴勾著身子,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他笑得很是明媚,“我沒爹沒媽,親媽十五年就死了。”
沒咆哮,也沒質問。
趙雪晴緩了兩秒,胸口劇烈起伏,眼色殺紅,扇了謝一昊一耳光。
“你媽就在這兒呢!”
謝一昊自己也沒想到,這個自稱為親媽的人,第一份見麵禮是給了他一巴掌。
宋如芸懵了,“一昊!”
發瘋的趙雪晴瘋狂似的還想動手,謝東川攥住胳膊,像提小雞似的拎她轉過身。
力道十足扇了她一巴掌,臉上五個通紅的指印。
沒過幾秒,謝東川的秘書急匆匆趕來,瞧著病房裏的場景,一時有些發懵。
“報警了嗎?”
“報了,李警官到樓下了。”
謝東川點頭,“別讓他們麻煩,把這個女人帶到樓下,待會兒我回去趟分局。”
秘書也不敢多問,鉗製住趙雪晴的兩隻手,扭送到樓下。
像是一場鬨劇結束,病房裏安靜下來。
謝一昊率先出聲,像是完全沒被影響到情緒,“二叔,醫院這條件差的一筆,不如我回家養傷。”
謝東川盯著他看了幾秒,難得沒反駁,“明天辦出院。”
謝一昊垂眸,再抬頭的時候,臉上又是沒心沒肺的笑。
他說:“二嬸,水果呢?”
宋如芸反應過來,又挑了幾個他愛吃的,拉著謝東川出了門。
*
病房裏隻剩他一個,安靜得連呼吸聲都像能引起一場天崩地裂。
床邊的手機嗡嗡震動,謝一昊摸過來一看。
是個陌生的號碼。
他沒接,緊接著短信來了,是溫黛黛借小舅舅的手機打來的。
電話接起,溫黛黛壓低聲音,但卻是快要哭出來了。
“謝一昊,你怎麽樣了?”
他靠在床頭,“什麽怎麽樣?”
溫黛黛著急,“被車撞了有沒有事?”
聽著她的聲音,謝一昊內心慢慢變軟,他故意哎喲一聲。
溫黛黛聽得心裏一抖,差點不小心摔下樓梯,“怎…怎麽了?”
謝一昊放慢聲音:“傷了腿,可能……”
溫黛黛聽著電話裏他暗暗的嗓音,一股無法抑製的酸楚湧上鼻頭,手忙腳亂擦著臉。
“沒事沒事,不會有事的。”
“醫生說,左腿大概沒法活動了。”
電話裏安靜下來。
“不會的不會的......”
說著說著就更咽了,她大口呼吸幾下,“你在哪個醫院?”
謝一昊知道自己裝過了頭,叫住她的名字。
“騙你的,小傷。傷了腿,可能要在家休養幾天。”
溫黛黛一懵,“然後呢?”
謝一昊得逞的笑,“然後當然是接著來上學了。”
再三確認他沒什麽大問題,溫黛黛咬著唇,被他氣哭。
邊哭邊笑,手背擦著眼角,她想罵他,又不知道怎麽罵人。
憋了半天,蹦出一句“大騙子”,氣得掛了電話。
*
謝一昊在家裏躺了幾天,這幾天很是清淨,趙雪晴再也沒打電話來。
舒建新還來看了看他,當著謝東川的麵,誇了他幾句。
原本以為謝東川起碼會表現得高興一點,但臉色卻是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