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這一日, 幸存活下來的人可能此生不會忘記眼前的景致。橘色的太陽照耀大地，曾經著火焦黑的泥土竟然冒出一些綠意，在陽光下看上去那麽的柔和美麗。

儘管, 這片大地很安靜。

儘管，還能看到損壞過的傷痕。

可，陽光那麽暖和, 充滿了生機。

“那是什麽……”有人指著遠處問, 聲音還夾雜著一絲絲抖動恐懼。

大家劫後餘生, 對於陌生的事物，都有些杯弓蛇影了。

卓岩望著那個方向，“好像是大海。”很遠很遠，隻能看到一絲絲蔚藍的‘線’，他想到那個方向, 不由沉默一瞬, 不是‘好像’, 而是確定是。那裏曾經是獅人族和羽人的位置。

現如今被大海覆蓋了。

藍色的海洋。

遮擋住的山坡草原全被海水吞噬掉。

狼人幼崽有人聽到‘大海’, 麻木的臉上，雙眼略略活了幾分, 帶了一絲絲的好奇, 原來這就是大海，是卓岩哥哥曾經說過的大海。

“走吧, 我們要找新的家園了。”卓岩看向大家, 一張張憔悴、恐懼、麻木、空洞的臉, 他笑了下, 語氣安撫又很堅定說：“我們活了下來, 會有新的家。”

許久，那些麻木的臉, 有了新的表情，活了起來，抱著族人親人，喜極而泣說好。

雪鹿山壯大了許多，底下鴻溝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層層疊疊堆積起的灰色石頭，從低到高，像是一座石山，隻有最繁體有幾棵樹木還有些綠意。

他們從山頂下來。

互相幫助攙扶，曾經鷹人和虎人的‘仇恨’，此時好像也蕩然無存消失不見，現在他們變成了一個新的整體，經歷過滅世的生死，更為融洽。

卓岩掂了掂灰色石頭，這些石頭有巨大的也有小的，有些陰暗角落，太陽找不到的底下，還散發著熟悉的透明淡綠色，手裏的重量也告訴他，這些灰色石頭就是透明石頭。

……這片大陸重組新生，又好像還留著過去的溫柔。

他們盤點了剩下的食物——沒多少了。種子都還在。

“族長，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就連虎人哈瓦也看向卓岩，等著卓岩發號施令。

獅人、羽人的方向變成了大海，狼人豹人的方向剩下焦土山丘平原，卓岩很快做出判斷，以雪鹿山為界限，往雪鹿山以北遷徙。

說實話，北方他們還沒去過，因為以前這邊很冷，聽獸人們說，北方更冷，都是棕熊的地盤，原始衝天的密林，常年積雪不化，地麵冷硬，獸人勉強可以支持一些日子，但亞獸人幼崽在那兒是活不下去的。

“去北方。”卓岩說。

以前獸人們知道北方什麽情況，但此刻沒人提出異議，他們信卓岩——要不是族長，他們不會活下來的。

獸人們變成獸形，都有些皮包骨了，大家都很饑餓，但很快的，他們在去北方的路上，遇到了不少燒焦的動物屍體，分辨不出來是什麽，幸好天氣還很冷，那些屍體劃開燒焦的外表，裏麵的肉勉強能果腹。

沒人嫌棄，沒人覺得惡心，獸人們大快朵頤的啃著。

卓岩和亞獸人們也會吃，那種為了活下去機械的進食，其實根本沒什麽‘好壞’感，或者一路過去有些草根也會嚼一嚼。

遷徙的大部隊，他們靠這些屍體，勉強度過了新世界的第一個七天。他們找到了新家的位置，因為卓岩發現，大家還有點害怕，不想離雪鹿山太遠。

他其實也是。

阿銀帶著其他三族獸人，還有天上飛的羽人，在四周勘察地形、水源、山體等，卓岩帶著族人在距離雪鹿山以北第四天的位置暫且停下來安頓。

亞獸人跑不動了。

等阿銀他們四麵八方跑回來，細細說著地形，卓岩在地上畫，一一和‘勘察兵’對過，最後新家位置定下來了——

現在的位置，往西南退後半天，有河有湖，水資源豐富，適合灌溉種植，還有一些不算高很秀氣連綿的山——羽人回來說那些山有的是黑色的。

卓岩起初以為是燒焦了，這兒哪哪都燒焦。

他這會想，有山有水很好，要是冬天太冷，他們可以住到洞裏去。總之就是兩手抓。他打算蓋房子了。

於是這一天很快確定好位置——大家都信他的判斷，這時候卓岩沒有了什麽責任太大的負擔，好像從麵臨生死之後，膽子比以前大了，沒那麽猶豫，很是果斷。

大家信他，那就搬，效率很高。

往西南方走了大半天後，終於看到了阿銀他們說的地方——這裏正西的方向有一條大河，從北方到西，這條河很寬廣，往西南流去，可能和大海彙聚到一起。

因為河水寬廣，分岔流域，他們撿著分岔小河可以安家。

羽人可以空中俯瞰，卓岩一一對過，最後畫出來的圖越看越適合建家園，這些流域過的岔口河流可以作為護城河，護城河中心位置是一片平原，很廣袤，可以建住址。

中心區域還有些湖泊，湖泊是分散開的，山則是在西南主河流兩側。最最主要是，這裏樹木橫躺，一看就是百年或者千年的大樹，沒有被燒毀的有很多。

不管是建房、燒柴取暖都夠用了。

而土壤上已經冒出鬱鬱蔥蔥的野草了，說明土壤很適合種地。

於是一行人安定下來。

卓岩開始分工，“喬阿曼你帶著二十個人，開始燒炭。達恩阿達你們帶三十個獸人去取灰色石頭，第一批先燒工具。”

從這裏到雪鹿山隻有三天半的距離，負重搬運情況下。

他說著，虎人獸人站在前排。

哈瓦說：“卓岩你來安排，我們都聽你的，你說乾什麽吧。”

“行，虎人我有的叫不上名字，桑龍一鳴二黃，你們三個挑人，跟達恩一行去搬透明石頭，還有三十人搬木頭，運到我畫的位置，石頭你教大家修理木材，我們要蓋房子。”

“豹人亞獸人，我們要種地，天氣暖和了，得儘快，教其他三族的亞獸人，怎麽培育種子。剩下的一半獸人先用石刀開墾荒地，全部羽人，除了幼崽外，去找找吃的，土裏長得根莖、一些草鼠，凡是能吃的都帶回來。”

這些活是分頭同時進行的。

卓岩確定了耕種土地，靠近‘護城河’一圈，那邊小河流域，土壤濕潤肥沃——野草都比別處長得旺盛。

他們情況也不是特別糟糕，因為不光是他們活了下來，河裏有魚，當喬阿曼帶人燒出透明農具時，消失的牙豬父子帶了一群小動物回來了。

很瘦小，都還是幼崽，有牙豬、角羊、馴鹿這些食草動物——當然不可能是食肉的，牙豬父子哪敢跟食肉動物碰見，肯定遠遠調頭就走。

但麵對這些小動物幼崽們。

卓岩：……

然後他流著口水，說：“先別動它們，養著吧。”

他還是解釋了下，“等它們多多繁衍，多生一些，我們以後能吃，就跟再餓也不能吃種子一樣，種子吃了隻能暫時填飽肚子，但以後就沒有糧食了。”

別說亞獸人，就是獸人都笑了起來。

“族長，你放心吧，我們再餓也不會吃它們的。”

“它們也沒幾個肉，而且太少了。”

這麽多獸人，那幾個幼崽，啃了隻能勾起食欲更餓了。

但因為牙豬帶回來的十多個幼崽幸存者小動物，讓卓岩覺得，這片大陸除了他們，應該還有其他幸存者——可能他們在雪鹿山頂上能全部活下來，而沒去的就看命了。

十有八九死，但也能留存一二。

牙豬的提示，卓岩讓外出找食物的羽人多在森林樹木塌陷的地方找一找，果然找到了一些屍體外，還有一些幸存活的獵物。

他們靠魚，靠根莖、野菜、野果過活。

地開墾了，種子灑下，期間又下了幾場毛毛細雨，這對豹人和狼人來說很意外，因為以前隻有雨季才會有雨，而且雨也不是這樣的——細細的柔柔的，小的都不像是下雨。

卓岩接著細雨，怔愣後，心裏有一種猜想，就像他定位置一定要建房，而不是山裏打洞一樣的猜想——這幾場雨得到了佐證。

天氣也有了變化，冬天會短暫沒那麽寒冷。

他們在雪鹿山時是冬天，那會晝夜不分，冷暖交替，雖然度日如年分不清時間，等第一道光照下來，如春一般。

整個過程，不可能有一百三十天——以前雪季三個多月，前幾年已經延長到了四個多月。他們帶的那些食物，根本活不了一百三十多天，肯定得餓死。

而他們撐過來，等到了春天。

冬季縮短了，也沒那麽嚴寒。卓岩曾經在山頂被凍麻木過，那是因為一直暴露在戶外，且很久沒有吃一頓飽飯，身體熱量逐漸流逝，才有種凍麻木的感覺。

要真是以前冬季氣溫，人早都凍死了。

所以他才說建房子——為了保全一手，附近還有山。

這段日子很艱難很艱難，大家都很潦草，還要乾活，牙豬帶回來的那些小動物幼崽也是皮包骨，膽子小的厲害，不過這些小動物吃的是草，比他們幸福。

卓岩讓卓樂帶幼崽們去放小動物。

“以後我們能不能吃好多肉就靠你們了。”

卓樂幾人一聽，那是拍著胸脯保證，一個都不會少的！肯定養的肥肥胖胖，爸爸/族長你放心吧。

大家眼前吊著大餅，以後的日子肯定會好起來。

卓岩說的，地裏有糧食，小動物們成群，會有很多肉吃。

憑借著這一口氣，眾人度過了一天又一天日子，身體消瘦精神卻很堅韌，眼裏不是空洞麻木。當然地裏種子播下去後，卓岩還讓阿銀和狼人族獸人分頭回各部落，找找吃的。

豹人部落成為平地，不過地麵上有些砸壞的嘟嘟果，不管好壞全都撿了起來，帶了回去。狼人部落成了盆地，下過雨有些積水，像是湖泊，吃的沒有找到，這裏像是從來沒有人住過一樣。

狼人們紅著眼眶站在那兒許久，最後想擦擦淚，但卻發現沒有眼淚，他們抬頭看了看天，然後說：“回吧，該回去了。”

回家了，他們新的家。

屋子蓋了起來，以城內兩處湖泊為中心蓋的——三個大廠房，大家暫且集中住在一起，眾人度過了第一個難熬的春季，當田地裏糧食熟了，空氣中都有花生、黃米、綠豆食物的味道。

收獲時，他們那一天，大家敞開了吃，第一頓飽飯。

之後就是曬乾糧食，裝進了藤筐裏，堆放了半個屋子。食物還是很緊缺，下半年他們依舊要種食物，還要蓋屋子。

夏季雨水多，到處泥濘，但是肉眼可見的，以前亂糟糟被劈過半死不活的樹木、植被，經過半年的喘息、自愈，站的更穩，煥發新的生機。

雨停了，大家分頭進行播種，先把種子種下來。

卓岩按照目前‘三個大廠房’位置開始規劃住宅區域，獸人們體型巨大，留有的街道要寬廣，現在集中宿舍以後放集體的東西——門口那一片敞開空著，當做廣場，以後曬食物用的。

“……虎人一百七十四人，豹人一百三十二人，獅人五十六人，狼人四十三人，羽人三十八人，咱們現在總共四百四十三人。”

之前卓岩說‘護城河’，還要建城，現在一看人數，這不妥妥的村子嘛，於是任務分發完了，卓岩說：“新家還沒有名字，就叫……百獸村吧。”

“百獸村？新部落的名字？還挺好聽的。”

“我們有四百多個人，怎麽就叫百獸村，要叫四百四十人村。”

“你別管這麽多了，族長說什麽是什麽。”

“哈哈哈我就是問問嘛，也沒有反駁族長意思。”

“村又是什麽？”

卓岩笑眯眯，說：“村就是我們這片家園，我是村長，咱們蓋了房子，以後房子越來越多，圍著房子穿插的路就是街道，可以叫狼人街道、虎人街道……孔雀街道、金頭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