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賢閣裏,氣氛沉的可怕。
太子睨著金舒的麵頰,半晌,笑了起來。
“誰知道呢。”他淡淡的說,眼角的餘光睨著金舒,“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暗影善於收集情報,流沙的情報收集,卻是短板裏的短板。”
“但這不代表刑部的流沙一無是處。”太子舉起手中小盞,輕聲一笑,“白日裏本宮同先生說過,不管什麽形式的正義,追求的終點都一樣是天下太平,萬民昌盛。”
“為達這一步,手段難看了些,有又何妨?”
他話裏話外的意思,竟然是告訴金舒,整個刑部的流沙,其實是一隻訓練有素的暗殺隊伍。
金舒乾癟癟的笑了一聲。
沒想到,本應該是維護一方安定,為民伸張正義,本應是大魏律令意誌的忠實執行者,卻成了太子用來肅清的一把帶血的刀。
“金先生一心為民,這般執念,本宮欣賞。”太子微微眯眼,“但凡事講求個方法,自古華山一條路,可通向太平萬世的路遠不隻有一條。”
“實現先生心中的公平與正義,也遠不僅有那一種方式。”
至此,金舒沉默了許久,她睨著麵前的茶盞,深吸一口氣。
太子與靖王,終究是不同的。
金舒睨著他的麵頰,問了一個連太子都沒有料到的問題:“殿下所說的正義,到底是什麽正義?”
她注視著太子:“太平就是正義?昌盛就是正義?”
金舒搖頭:“若是如此,金舒眼中的正義,便與殿下截然不同。”
她終是忍不住,將自己心中所想,吐露了出來。
“金舒眼裏的正義……便是一個安全的城池,走在路上不會提心吊膽,回到家裏不會惴惴不安。”
“便是與人為善,公平合作,彼此信賴,不會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有利同享,有難共擔。”
“便是明天永遠比今天更好一些,便是人人都有過得更加美好的機會。”
她的指尖自小盞上輕輕劃過,杯中頃刻間蕩起層層水波。
“就算遇到了危險,就算遇到了滅頂的災難,也能夠有公正的程序,合理的步驟,保護最起碼活著的權利。也能夠有公正的律令,不論身份,判決始終如一。”
所謂正義,本就是千種麵孔。
人人眼中所見,心中所感,都不可避免的會有不同。
有的正義,在踐行的過程中,要犧牲太多無辜人的性命。
這樣的正義,真的是正義麽?
“明明,可以選擇更好的方式。”金舒說完,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儘。
她不認可太子的方式,以暴製暴,隻會帶來更為嚴重的問題。
明明都是皇子,比他年紀更小的李錦,顯然更明白這個道理。
“製度正義,形式正義,以及程序正義。”太子微微一笑,“先生所言,有點意思,本宮自愧不如。”他話音冰涼,聽不出情緒,“願景宏大,李景佩服。”
他起身,親自為金舒添了茶:“你我雖道不同,但本宮仍想聽先生多說一些。”他眯眼,“說說你眼中的天下,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那一晚,棲賢閣裏,太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同金舒聊著,直至深夜,也不見有要離開的模樣。
金舒擰著眉頭,不知他懷揣的是什麽心思,卻又不敢輕易激怒他。
直到天邊微亮,太子的護衛連水站在門口,喚他早朝,李景才起身,從這東宮的棲賢閣裏緩緩踱了出去。
他走過院門,拐過牆角,站在回廊裏,沉了麵色。
難怪李錦就算知道這金舒是宋甄作保的人,也將她帶在身邊寸步不離。
“身為女子,有這般才學,倒是可惜了。”他搓了搓手背,輕描淡寫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