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修為流失得厲害，不死之身已經沒有了。

“堂堂天界聖神，竟然淪落至斯，還真是令人惋惜。”離千殤飄浮在半空之中，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滿臉譏諷道，“你不惜為了她對抗天族眾神，又跳下荒蕪之淵去救她，還為她綁上天元歸一咒……你以為這樣就能打動她，讓她原諒你？那你知不知道，她已經變了心，要和沈合在一起？”

荼茉正在把守她封在石門上的結界，以防止外麵的魔族衝進來造成大亂，沒想到離千殤竟然在這時候挑撥離間，連忙朝蕭清堯大喊道：“你別聽他胡說！我才沒有和沈合同夥！”

漆黑的眼眸一陣晦暗，蕭清堯腦海裏亂成一團，感覺心臟仿佛被肆意蹂躪碾碎，連呼吸都覺得鈍痛不堪。目光移到那隻妖臉上，他好像聽到一些難以理解的東西，怎麽都想不明白，忍不住想要聽到更多，卻又惶恐不安地害怕知曉。

“哦……忘記你已經失憶了。”離千殤揚起眉梢，言笑晏晏，“用不用本王提醒你，高高在上的禛堯聖神，曾經是個什麽樣的人渣？”

狹長的眼尾隱忍至發紅，仿佛有什麽可怕的事就要發生，蕭清堯艱難地撐在地上，隻覺滿心不安，兩手發顫，幾乎連手中的劍都要握不住了。

離千殤滿是愉悅地欣賞著他的表情，一邊勾起嘴角，殘忍道：“你忘了她曾經挖心救你，忘了她還……”

“夠了！你別聽他的！”荼茉急忙打斷他的話，朝蕭清堯大喊，“他不過是要擾亂你的心誌，讓那魔物出來！”

她說著便連忙抬起手，凝聚起一團團熾烈的火球，狠狠向離千殤砸去。

“王上！出什麽事了？”石門外麵響起麗姬的聲音，發覺石門無法打開，她連忙大聲呼喊起來。可是拍了半天，隻聽到裏麵一陣亂響，卻沒有任何回應。

嬌豔的臉龐神色變幻，麗姬心念急轉，轉身快步走出地宮，將最外麵的石門關閉。

然而地宮之下的震動頗大，很快便驚動了一批魔兵魔將急匆匆趕來，領頭的魔族四護法急聲質問：“裏麵怎麽回事？”

麗姬站在石門前，露出一絲微笑：“王上正在清剿異己，任何人不得打擾，各位還請稍安勿躁。”

聽著地宮裏麵隱隱傳出的震動聲，也不知究竟是什麽情形，四護法緊緊皺眉：“王上安危重要，速速將石門打開！”

“四護法好大的膽子！”麗姬嘴角笑容漸冷，抱臂在身前，“你這般冒冒失失闖進去，若是壞了王上的大事，不止你的項上人頭保不住，還要連累所有人都跟著你一起受罰，你可擔得起這份責？！”

目光掃向周圍那些魔兵魔將，她冷笑道：“你們誰想好了就進去，沒人攔著。”

聽她這麽一說，跟在四護法身後那些魔兵魔將紛紛向後退去，再沒人敢上前爭先，畢竟魔王性情暴烈、難以捉摸，任誰都不敢去觸黴頭。甚至連四護法都有些猶豫起來，一群人圍拱在石門之外，豎耳聆聽裏麵的動靜。

偌大的地宮之內，烈火灼燒，魔氣肆虐，蕭清堯快速穩住心神，再次凝神聚劍，僅憑靈力催動斬魄淩空急襲，聯合荼茉一起夾攻，與離千殤混戰在一起。

荼茉發現離千殤似乎很怕她的火球，再加上殺了她，沈合也會死，離千殤不敢對她硬攻，隻能將所有怒氣發泄到蕭清堯頭上，洶湧的魔氣一次次穿透他的身體，將他傷得鮮血淋漓，遍體鱗傷。

一襲白衣血色斑駁，蕭清堯緊緊咬著牙關，將一把長劍使得密不透風，即便修為降低不少，他的劍法卻依舊迅疾而淩厲，一次又一次打散魔王的魂體。

眼睜睜看著那陰毒的魔氣凝聚成一柄魔劍，猛地從他背後襲去，荼茉急呼一聲“小心”，連忙雙手快速結印，腥紅的火舌烈焰熊熊，頓時便將那濃鬱的魔氣逼退。

發覺這魔王的魂體不懼刀削劍劈，即便打散了也能迅速重聚，但卻似乎t很怕荼茉的火，蕭清堯心頭一凜，連忙朝荼茉那邊衝去，抓住她的手臂，壓低聲音快速道：“我困住他，你來放火！”

荼茉突然想起沈合跟她提起過好幾次，需要她來配合除掉離千殤，讓她幫忙添柴加火……莫非她的赤火能燒死魔王的魂體？

心臟急速跳動起來，眼看著蕭清堯又衝上去與離千殤纏鬥在一起，激烈的混戰愈演愈烈，拚著身上又被魔氣刺中兩劍，蕭清堯故意引著離千殤背轉過身，將背後空門暴露向荼茉這邊。荼茉再不遲疑，連忙騰身而起，轟出一掌灼烈的火焰，正中離千殤背心。

隻聽一聲淒厲的慘嚎，離千殤猛地轉身，暴怒的紫眸戾氣橫生，像是拚著七魄不要了也要去殺了荼茉，抬手一揮便將荼茉猛地甩出去。

一頭撞到堅硬的石牆上，感覺整個天靈蓋都要震碎了，荼茉疼得天旋地轉，眼淚橫流，卻在聽到蕭清堯那一聲疾呼之時，閉著眼緊咬著牙，拚儘全身靈力轟出威力磅礴的一掌。

隻覺眼前驟然通明一片，再睜開眼，整個祭壇已經被熾烈的火焰包圍了，離千殤在烈火之中痛苦掙紮著，仿佛是被地獄的惡鬼撕裂一般，爆發出痛苦又淒厲的慘嚎。

“你們……不得好死……來給本王一起陪葬！！！”

烏黑的魔氣在烈火之中劇烈翻滾，剎那間轟然炸響，趴在地上的荼茉隻覺一股大力猛地將她吸住，又狠狠將她甩出去，整個胸腔被擠壓到連呼吸都不能。她奮力掙紮著，然而很快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一片漆黑的混沌之中，荼茉感覺自己仿佛漂浮在空中，又好像沉浸在水裏，揮動手腳都觸不到實處，隻能無力地掙紮著，如浮絮般隨波飄遊。

直到她看到一片雪簇簇的梅林。

荼茉瞪大眼睛，盯著那些梅花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像個遊魂一般，隨風遊走。

清冷的夜風細細吹拂著，她聞到清幽的梅花香氣，看到一層層白玉石階上，坐著一個白淨俊俏、眼眸黑亮的小男孩，看起來不過才三四歲的樣子。

他盯著散落的花瓣，烏黑的眼珠像寒亮的星子，薄削的小嘴緊抿著，還帶著窩窩的小手緊攥在一起，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身後的大殿，歌舞升平，一派和樂，不時有歡笑聲從燈火通明的大殿內傳出來，可那個小男孩卻一臉落寞地坐在石階上，仿佛身後那些熱鬨，全都與他無關。

直到裏麵傳出一個帶笑的女聲，呼喚道：“阿堯？去哪了，回來吃糖角了！”

小男孩眼睫輕輕眨了眨，然後抿著唇角站起身，走上石階，走進那一片通明之中，被燈火照亮的小小身影，卻有些單薄和孤冷。

夜色澹澹，梅香浮動。

荼茉在微風中慢慢飄搖著，忽然間意識到，她似乎看到了年幼時的蕭清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