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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銘披頭散發,滿臉呆滯,懷裏抱著閉著眼睛已經沒了氣息的白菁菁,看著地上那八隻血肉模糊爛成泥的兔子屍體。

那是他和白菁菁的孩子,一個都沒活下來。

“太可怕了!這裏麵鬨妖怪!這家藥材鋪子裏麵養著妖怪!”

“聽說是一窩兔子精,有的還長著人手和人腿,嚇死人了!”

“王員外從他家買的藥材回去燉藥膳,吃了都中毒了,家裏人全都一蹦一蹦的,像兔子一樣吃草啃泥,太邪門了!”

“聽說他買回去的藥材都變成一包一包的兔子糞,這不是禍害人嘛!什麽妖怪竟敢在皇城腳下興風作浪!”

……

圍在藥材行外麵看熱鬨的人裏三層外三層,都很好奇那妖怪究竟是何模樣,紛紛探頭向裏麵張望。

王員外呼喊著去報官,帶著二十多個拿刀帶棍的雜役,已經將藥材行門口包圍了。

荼茉緩緩走過去,沒有人能攔住她,一直走到陸銘身邊,拉起白菁菁的手給她試脈。

沒有任何脈搏,已經沒救了。

指尖簌簌地顫抖著,荼茉看著白菁菁身上那些帶血的鞋印,不敢再看地上那些兔子屍體。

陸銘像傻了一樣,眼神直愣愣的,仿佛對一切都充耳不聞。

荼茉站起身走出門外,看著那一群堵在門口的劊子手,通紅的眼睛像是要滴出血來,聲音冷得顫抖:“誰動的手?”

大腹便便的王員外打量著她,沒好氣道:“你是誰?是不是和那些妖怪一夥的?官府馬上就來了!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荼茉看著他持在手中的柴刀,刀口還沾著血跡,再看周圍那些跟隨他的雜役,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樣子,手上拿著各種棍棒,似乎一個都不無辜。

她幾乎能想象出,他們衝進藥材行打殺那些兔子,白菁菁上前阻攔,又是怎麽被他們拳打腳踢。她那麽弱的身體,能撐住幾下子?

不知道她臨死之前,知不知道那些兔子,其實是她的孩子?

“她也是個妖怪!”人群之中,忽然有人指著t她大喊,“我剛剛看到她像飛一樣!”

“這不是北坊那個女郎中嗎?這麽多年怎麽都沒變樣?”

“哪個老婦有這麽板正的身材?她一點都不駝背!”

“她怎麽會來這裏?她不是那個懷大人的姨母嗎?懷大人今日大婚啊!”

……

一片鬨泱聲中,王員外滿是詫異地打量著荼茉,問:“你是懷大人的姨母?哪個懷大人?”

荼茉冷眼盯著他:“哪個懷大人都救不了你。”

她話音剛落,便抬手一揮,王員外手中的柴刀頃刻之間已變換到她手中,白光一閃,人頭落地。

不等眾人驚呼出聲,眨眼間又是一道白光閃過,跟在王員外後麵那二十多個雜役瞬間七倒八歪,骨碌碌的人頭滿地亂滾,猩紅的鮮血噴湧成河。

“啊啊啊啊妖怪殺人了!!!”

那些看熱鬨的人群回過神來,瘋狂驚叫著倉皇逃離,最後隻剩下站在後麵的一個人。

細白皮,狹長眼,長得與小狼一模一樣的沈合。

她知道一切都是沈合安排的。

是他讓王員外一家出現幻覺,來藥材行發瘋拚命。

他才是真正的劊子手。

是森冷無情的魔王。

即便他頂著小狼的臉,她也想殺了他。

可是她的修為被魔王壓製住,竟站在那裏,一動都不能動。

含著血淚的眼睛緊盯著沈合,荼茉用口型告訴他:“我要殺了你。”

掩著袖子輕咳了幾聲,沈合朝她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官府的差役隨即而至,看到鮮血淋漓的殺人場麵,紛紛嚇得臉色發白,心驚膽顫。

荼茉和陸銘被下入死牢,等待刑部審理。

同時外麵傳出流言,剛剛大婚的刑部侍郎懷生,六年前之所以能考中春闈第一甲,是因為將他養大的姨母是妖怪,妖怪提前幫他竊取了春闈試題。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若流言成真,懷生便會仕途斷送,婚事告吹,從天之驕子跌落塵泥,甚至可能賠上性命。

林國公,懷生的嶽父,給了他一個選擇。

他是個孤兒,從來沒有什麽姨母,那個當街殺了二十三人的妖怪,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隻要他守口如瓶,國公府就能保下他。

從聽到那個消息之後,懷生渾身的血都涼透了。

如果他聽從林國公,否認與她的關係,她會死。

可若他認下她是將他養大的姨母,那他這狀元的由來就會有妖怪幫忙的嫌疑,他會被撤官下獄,同樣救不得她。

她是殺人的妖怪,似乎注定死路一條。

他若保她,有違刑律,不配穿這一身刑部侍郎的官服。

他若不保她,對不住她的養育之恩,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死在他麵前?

一想到她會死,這世上再沒有她,他的心裏就浮起一種莫大的恐慌,仿佛是整個天地都無法承載的痛楚與悲傷。

他,不能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