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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這種妖怪,簡直是我們妖族的恥辱!”小狼憤恨出聲,森綠的眼眸閃著凶光,嘶聲咆哮著又衝上去纏鬥。

張開雙翅扇起狂風,鬼車一邊與小狼纏鬥,想要把他們全都殺了,一邊沉聲冷笑:“要不是他發現了本座的身份,竟然生出謀害之心,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一切都不過是他咎由自取!”

這話徹底激怒了小狼,他仰頭嘶吼出一聲震嘯的狼嚎,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強催出全身靈力,虯健的狼軀再次膨脹起來,直到如同一座小山般龐大,徹底狂暴起來,全身的剛毛鋒利如萬千劍針,如雨一般朝鬼車刺去。

即便是上古降世的大妖,身體遭受那般重創,斷了六顆頭和一雙翅膀,即便翅膀的斷骨已經接上,身體依舊十分孱弱。到底扛不住狂暴的小狼,眼看不能殺死他們,最終掙紮著振翅而起,奮力掀起漫天飛塵,狂風肆虐,飛沙走石,而鬼車卻急匆匆遁走,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漫天火勢烈烈燃燒,茉茉拚儘全力擋在陶宿真人身前,眼睜睜看著鬼車逃走,想拿他的金丹已經無望,她要怎麽給陶宿真人修補破碎的金丹?

“真人!”小狼重又化成人形,飛快跑到陶宿真人身邊,手足無措地跪在他身前,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手掌,拚命將自己體內的靈力毫無保留地輸送給他。

蒼白的嘴唇已經沒有任何血色,陶宿真人輕輕握了握小狼的手,氣若遊絲道:“別白費力了……你這樣強行催動血氣,容易引發你的病症……以後可千萬注意……”

淡紅的薄唇咬出殷白的齒痕,小狼緊緊握住他的手,低垂著頭用力點了點,一顆顆透明的淚滴無聲地滑落下來,砸在他的手背上。

嘴角輕輕扯了扯,陶宿真人緩緩抬起眼簾,看向默不作聲站在一旁的茉茉,看著她通紅的眼眶,明明想哭卻極力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整張臉都扭曲得變形了。

似乎看出他有話要說,茉茉蹲下身,湊到他身前,眼簾卻怎麽都抬不起來。暗暗後悔,不該叫他臭老頭,也不該對他說那麽多難聽的話。

輕輕嘆息一聲,陶宿真人緩緩道:“老夫這一生,行醫治病,救人無數……唯一愧對你一人,小狐貍,對不住了……”

他有些艱難地抬起手,從袖中摸出一個白色小藥瓶,還有一本紙頁蜷曲、微微泛黃的手劄,緩緩推到茉茉手邊。

“這個藥瓶裏……是我剛剛煉出來的愈靈散,你吃了,便能恢複一些被打散的修為和靈力……”

眼看他麵色漸漸發青,嘴角又咳出一大片血沫,茉茉通紅著眼眶,緊緊咬著牙根,很想讓他別再說話了,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又怕他當真什麽都不說了。

滿身鮮血流到手上,將那本手劄染上好幾個殷紅的指印,陶宿真人示意茉茉拿著那本手劄,泛黃的眼珠裏漾起一絲輕淡的笑意。

“這是老夫行醫以來,積攢的一些有用的藥方……和診治的經驗,以後就交給你吧……”

“看不懂的,你就查查醫書……”

“要記得為人醫者,需心存仁善……勿分高低貴賤,莫問親疏族怨……不避艱險,向死求活,方為醫修之道……”

說完最後一個字,陶宿真人慢慢閉上眼睛,嘴角還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金色的神魂便像須彌的粉芥一般,流沙一般隨風而逝,漸漸消散在燃燒著餘燼的夜色裏。

手裏攥著那本厚厚的手劄,上麵還殘留著一絲溫度,茉茉張了張口,“師父”那兩個字卡在喉間,到底沒能喊出口。

他……已經走了。

隨著空中隱隱的悶雷,豆大的雨點很快潑灑下來。燃燒的火海漸漸被雨水澆滅,剩下一片片烏黑的斷壁殘垣,在蕭冷的雨夜裏沉默佇立。

從隨身的儲物袋裏取出一件雪白的披風,將陶宿真人的遺體蓋起來,小狼握住茉茉的手臂,低聲道:“真人已經仙去,天族那邊恐怕已經察覺,很快就會派人過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吧。”

茉茉沉默地點了點頭,將那雪白的披風撫平褶皺,然後起身和小狼離開。

將要走出藥廬的時候,她忽然又想起什麽,攸地停下步子,猛地轉身向回路跑去。

一路跑回她先前住過的那間屋子,四壁牆倒屋塌,那根生著蟲子眼的房梁已經燒沒了。

茉茉從焦黑的灰燼中扒拉出一隻花盆,原本是一盆紅豔豔的長壽花,可是花枝已經在大火裏燒沒了。

想起藥童指責她的那些話,想起他說陶宿真人為她費心費力治傷,還為她熬製藥膳滋補身體,連她的長壽花都是真人給照料的……

可她是怎麽說的?

可是她都說了些什麽?

忍了許久的眼淚,在那一刻傾灑而下。

漫天大雨滂沱如注,茉茉抱著花盆站在那裏,咧開嘴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