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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清堯恐怕一直都不知曉此事,隻以為她是個貪玩淘氣的狐貍,一天到晚總想黏著他玩耍。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茉茉也不想跟他邀功。她隻想他好好的,平平安安的,能夠待在他身邊就好了。

後來過了不久,魔族大軍突襲龍牙海,前線戰事危急,作為戰神的蕭清堯臨危受命,率領十萬天兵前去伏魔。

不巧的是,蕭清堯剛剛寒毒發作,才恢複沒多久。

茉茉聽說他要上戰場,不由十分擔心,萬一他體內的寒毒再次發作起來,隻怕他扛不住,會有危險。

作為一隻狐貍,她沒辦法阻攔蕭清堯,隻好在他領兵出征的時候,趁他不注意,悄悄鑽進他隨身的儲物袋中,跟著他去了龍牙海戰場。

後來被蕭清堯發現了,素來對她溫柔寵溺的上神,第一次對她發了火。

他寒著臉說她無法無天,狠狠將她數落了一頓,用鎖鏈將她拴起來,好幾天都沒理她。

茉茉淒淒地哀叫著,著實過了好幾天的苦日子。前線戰事危急,根本沒人能顧得上她,她被拴在營帳裏,餓得肚子咕咕叫,連口水都沒一口。

可是茉茉並不後悔,甚至無數次慶幸那時候她跟著去了。

因為蕭清堯當真在戰場上寒毒再次發作,一時不察,被魔尊離千殤一箭射穿了心臟。

十萬天兵被埋伏已久的魔族大軍瘋狂絞殺,屠戮殆儘,整個龍牙海已被鮮血染成腥紅的汪洋。

日月星辰的神族旗桅被折斷,無數艘龍船折戟沉沙,求援的信號連連升空,期盼的援軍卻久久不至,窮途末路的天兵神將奮力砍殺著,紛紛與凶狠殘暴的魔族同歸於儘,沒有人注意到最前方已經血染鎧甲的戰神被一箭射中,高大頎長的身影搖搖欲墜,拚儘全力最後一次擊退魔族的攻勢,最終還是不堪重負地倒了下去。

遠處天際已經吹響援軍的號角,黑壓壓潮湧一般的魔族終於撤退,流血漂櫓的龍牙海上慘不忍睹……茉茉掙脫鎖鏈,衝上戰場,終於找到蕭清堯的時候,他已經快要咽氣了。

他的眼簾緊閉著,俊美的臉龐毫無生氣,胸口凝結著幽藍色的寒冰,從那支洞穿他心臟的箭開始,漸漸向四處蔓延,將他凍得麵色霜白,四肢僵硬,神明的魂魄正像金色的流光一般化成透明的齏粉,隨風四散。

茉茉吱吱地叫著,用爪子緊緊捂住他的心口,感覺到他的生機正在飛快流逝,慌得直掉眼淚。

遠處的援軍正在趕來,可是即便援軍趕來,恐怕也救不了他了。

茉茉絕望地嘶叫著,尖吻用力地蹭著蕭清堯的臉頰,想將他重新喚醒,想讓他堅持下去。

可是不管她怎麽用力怎麽叫,甚至用牙去咬,蕭清堯始終閉著眼睛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茉茉渾身不停發抖,惶恐得放聲大哭,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她不能失去他。

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他……

從前她隻是一隻膽小卑怯的狐貍,失去母親又被父親和後母厭棄,直到被蕭清堯所救,因為他給她的那些溫柔和寵溺,才讓她一點點走出陰霾,漸漸擁有了莫大的勇氣。

抬起爪子快速抹掉沒用的眼淚,茉茉從蕭清堯的背後咬斷箭頭,又從他身前將那支長長的箭杆拔出來,噴湧的鮮血濺了她一臉。

然後,她緊緊咬著牙根,用鋒利的尖爪撕開自己的胸膛,硬生生掏出那一顆仍在跳動的狐貍的心,放入蕭清堯的心口,與他那顆破碎的心臟融合在一起。

赤火狐之心,灼燙如岩漿,一點點驅散了已經蔓延至蕭清堯心脈之內的寒毒,讓那顆冰冷僵硬如石頭一般的心臟重新變得溫熱、再次跳動起來。

失去心臟的茉茉,渾身疼得發抖,胸腔裏空洞洞地漏風,滾燙的鮮血濡濕了她原本就紅豔如火的皮毛,滴滴答答地濺落在蕭清堯的手背上。

似是被那灼熱的鮮血燙到一般,蕭清堯的指尖微微顫動了幾下,極力想抓住什麽一樣,他的眼簾翕動著,仿佛在掙紮著想要醒來,最終卻還是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沒能睜開眼睛。

胡亂包裹住自己胸前的傷口,茉茉頭一次慶幸自己體內還有她父親九尾狐族的血統,哪怕她沒有九條尾,但是有九條命。所以哪怕她失去了心臟,靠著體內還有金丹支撐,才能讓她繼續活下去。

她強撐著疼痛不堪的身體,低下頭用尖吻蹭了蹭蕭清堯緊閉的眼簾,然後在援軍趕來的號角聲中,快速鑽進蕭清堯隨身的儲物袋中,悄悄隱沒了身形……

後來,蕭清堯被援軍所救,很快便清醒過來。他有了援軍助陣,當即重整旗鼓,逆轉戰局,打退魔軍,反敗為勝,成為他彪炳煊赫的戰史上又一場功勳。

而他從戰場上凱旋之後,回到滄瀾宮,為了懲罰茉茉四處亂跑,給她下了禁足令,不許她再踏出滄瀾宮一步。

茉茉胸口的傷還沒好,一動就疼,隻能懨懨地趴在自己的窩裏養傷。就算蕭清堯允許她跑出去玩,她也玩不動了。

見她連續幾日一反常態的老實,蕭清堯大概是以為自己斥責她過於狠了,以為她傷心了,最終將她抱起,屈指敲敲她的腦殼,用異常嚴肅的語氣教訓她,以後不可亂跑,尤其不能偷偷跟他去戰場,那裏太危險了,不是她能去的地方。

他教訓完了,又拿出兩塊香噴噴的雪鹿肉乾,一點點掰成小塊,喂到茉茉嘴邊。

“行了,吃吧。”蕭清堯揉著她毛茸茸的腦袋,語氣慢慢緩和下來,“我都不生氣了,你也別氣了。禁足令給你取消,以後還讓你出去玩,行吧?隻要你別再亂跑就好。”

茉茉本來就沒有生他的氣,看到他的身體好好的,十分康健的樣子,她比任何人都開心。

她吃了肉乾,又親昵地蹭了蹭蕭清堯的手,努力跳下地,像往常一樣跑來跑去,頑皮地撥弄著蕭清堯用花梨木給她雕刻的那隻玲瓏木球,一副十分活潑的樣子。

哪怕胸前的傷口疼得快要裂開,疼得她四隻腳爪發顫,幾乎連站都站不穩……為了不讓蕭清堯看出她的異常,她極力忍耐著鑽心的疼痛,強撐著顫抖的身體,假裝出一副玩得十分開心的樣子。

她t的傷口掩藏在厚厚的皮毛底下,所以蕭清堯並未察覺,他微笑著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便轉身離開,忙他自己的去了。

看著夢境裏蕭清堯離開的背影,還有那隻明明疼到極點卻還在拚命撥弄木球的小狐貍……茉茉看著從前的自己,忍不住自嘲地想笑又難受得想哭。

滿腔憤懣痛苦難捱到近乎窒息,她猛地從往日不堪的夢境中掙脫出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荒蕪的四野一片漆黑,茉茉忽然屏住呼吸。

幽靜的深夜裏,她聽到一陣腳步聲,正在緩緩向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