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帶走211的是係統界的法理大隊，初次審判之前他們不會放人，003要見211簡直難如登天。

不過作為被211施加傷害的“受害者”，在正式審判以前兩人還是有一次見麵的機會的。因此在這方麵003並不著急，他跟002回到了係統界，知道對方不願跟自己透底，於是也懶得再問。

如他所想，在雙人艙裏醒來的時候，另一個人的位置早已落空。211的房間倒是有被翻動過的痕跡，不太明顯，但從003上次來時看到的整潔程度來講，書架上那幾本沒放好的書還是暴露了這一點。

手腕上的通訊器“滴”了兩聲，是002問他出去了沒的詢問，003沒有回複，而是抬起腳，在211家裏翻找起來。

被動過的地方沒什麽好找的，003儘量避開那些有過痕跡的地方，在211房間裏找了一圈之後，突然想到什麽，走到床邊。

跟他想得沒差，211的床看上去跟正常人家裏用的那種實心床沒什麽區別，但其實中間鏤空，裏麵藏了一個小暗格。

暗格設有密碼，還沒等003開始猜這密碼是什麽，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003看到自己的手按下“0418”，下一秒，暗格應聲而開。

003抿著唇，神色複雜，好半天才想起來這是他跟211初遇的日子。

從以前就是這樣，211所有東西的密碼都很統一，他沒想到這麽久過去了這一點還是沒變，更沒想到自己竟然也還記得。

暗格裏有一個盒子，黑漆木質，鎏金雕花，看上去年代久遠，並不是現代化的產物。

暗格打開，裏麵的東西又上了層層的鎖。這回不需要輸入密碼，而是係統感應，003盯著複雜精密的儀器看了一眼，剛打算放棄，卻突然看到感應設備亮起一陣藍光，下一秒，機械的聲音傳入耳膜：

【已識別到解鎖係統密鑰，正在為您打開藍鎖——打開成功。】

003一愣。

任他如何不敢相信，這道鎖確實被破解了。003遲疑著拿起最裏麵的東西，看到一個表麵被磨出木絲的盒子。

跟最外頭的黑漆鎏金錦盒不同，裏麵這個盒子簡單質樸，隻是一個隨處可見最不起眼的木盒。盒子的時間應該已經很久了，又或者經常被人撫摸，各個棱角並不尖銳，反而光滑圓潤，甚至隱隱透著亮光。

003眸光微動，他摸上這個連鎖竅都被破壞卻仍被小心收好的木盒，打開看清裏麵東西的一瞬間，整個人都愣住了。

——是一張紙。

一張潔白無瑕、沒有染上分毫墨跡的白紙。

紙跟外麵的木盒應該是同一個年代的東西，並不能直接平鋪開來，四角微黃翹起，無聲向003訴訟一場漫長千年看不到儘頭的等待。

003微微動了動身，便有什麽東西閃進他的眼中。他把那張紙拿了起來，才發現紙上印有雲樣白紋，白紋的白跟紙的白差別不大，隻是要亮一些，再往內微微凹進，其餘的再看不出來。

倒是有那麽點熟悉。

他又摩挲紙樣，正思考這熟悉感從何而來，通訊器又“滴”了兩聲，仍然是002催他，並揚言他要是再不出去，對方就要進來。

003垂眸看通訊器上的消息，突然一陣無名火起，又覺得好笑：先前211利用職權之便給他使過不少絆子，這回牆倒人推，他家也成了可以私闖的人宅。

但他也懶得因此跟002起什麽爭執，將那張來歷不明的紙和裝紙的盒子收進自己的小空間，理了理衣服就往外走。

一開門，果然見002等在那兒，003麵無表情地把211家的門關好，挑眉問他：“什麽事？”

“這話問得，沒什麽事就不能來看你了？”

002不滿地將手肘搭在003肩上，被不準痕跡地避開後一頓，說，“大哥不放心你，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麽事。”

“那你現在可以走了。”003看了他一眼，開始下樓，“我沒什麽事，活得好好的，211也沒對我做什麽。”

“你是把他被抓的怨氣撒到我身上來了？”

002皺眉，他向來對003比對別人多幾分縱容，但平時吵吵嘴也就算了，現在看對方為一個外人不惜以最大的惡意揣度自己，心裏總有些不是滋味。

他臉色有些難看：“我跟大哥費了這麽大周折，你以為我們是為了誰？”

003家就在211家樓下，他下了一層樓梯，剛走到自己家門口就聽到這句質問，不由好笑：“難道是為了我嗎？”

話裏的嘲諷讓人聽了難受，002略略一頓，聲音緩和下來：“我知道你心軟，但你真的能保證他這回接近你沒有別的目的嗎？當年你出事故後他可是毫不留情地拋棄了你，連看都沒來看過一次，還跟著別人跑了，他這樣的人，你真的信他有真心嗎？”

003眸光微動，沒有說話，手就保持著要開門的姿勢卻沒有下一步動作，顯然也想起了這段時間以來被他一直刻意忽略的東西。

是啊，他這段時間陪211玩過家家玩得太真心，都差點忘了他們之間還有一筆舊賬沒算。

當年那次任務測試，如果不是211在他的任務艙裏動了手腳，他不會出事，也不會記憶受損至今都還沒有完全修複。

看出他的動容，002趁熱打鐵：“你就算不信我，難道也不信大哥嗎？大哥總不會害了你。”

“而且……”

“二哥。”

003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門鎖的指紋識別，卻就是不肯這麽輕易開門，聲音也有些疲憊，“讓我自己想想吧，二哥。”

002張了張嘴，似乎還要勸解，話到嘴邊卻隻變成一聲喟嘆：“不管你什麽時候想明白，我都在這裏等你。”

“我知道，不管我做了什麽，你跟大哥都不會不管我的。”

003抬頭看他，手終於覆上門鎖的感應位置，門開的“滴”聲響起的同時，他看到了002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

他卻不理不會，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直接進了家，沒多留一句話。

就這樣吧，他想。不管211被抓的時候對他二哥說的那句話是真是假，他現在都不想管了，所以就這樣吧。

當然，他更傾向於211向來跟002不對付，所以那時候亂說話想要刺激對方，而不是自己的二哥真的對自己有什麽想法。

他把從211那兒拿到的白紙又拿出來研究了會兒，然後認命地放在一邊。

很奇怪，明明他重新獲得了自由，卻反而覺得不自在。

003躺在床上休息，有時候還會覺得手腕的位置該有桎梏，可睜眼一看，那裏什麽都沒有。

因為先前是意識擬化實體進入的異世界，手腳上本該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消弭的紅痕也尋不到蹤影。

看著空空蕩蕩的手腕和腳踝，003抿著唇，覺得自己再在家裏悶下去容易出事，於是乾脆收拾了一下出了門。

他戴上眼鏡，眼前久違地變得明晰，眼鏡上兩根銀鏈子垂在兩邊，跟他銀白的長發相得益彰。

去非常事件館的時間不短，在等車的過程中，003再度打開了論壇。

如001所說，論壇已經維修好，但他沒想到自己一打開論壇就看到私信位置被紅色的“99+”給占滿。

003點開私信，入眼是大片謾罵，無論是各個私信的用戶後麵還是帖子回複的位置都有一個鮮豔的紅點。這看得他一陣煩躁，心跳也開始加快，003點開回複，看到的第一條是：［還說沒收積分呢？前麵那幾條討論那位的帖子都被封了，論壇一整改整改幾個月，當年就是總係統閉關都沒有這樣的待遇，說後麵沒人誰信？］

003：？

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看了一眼發布時間，就在剛剛，003打了幾行字又刪去，他深吸一口氣，最終決定不要跟傻子計較。

往下第二條：［樓主撈撈我唄？我也缺積分，咱們有積分一起賺，把背後的大人物推給我，別吃獨食啊。］

第三條：［這麽短的時間昵稱後麵都標紅了，你們這些走後門的真的，我哭死，掩飾都不掩飾一下的，真的不怕給你舉報到總係統那兒去嗎？］

003：……

論壇內昵稱後標紅的情況他大概有注意到過，沒記錯的話普通係統昵稱都是正常顯示，隻有升級到管理權限才會標紅，可……他不是才剛完成最後一個任務嗎？他能這麽快標紅？

而且他壓根就沒想升級，他做任務唯一的目標就是退休，怎麽想這個紅也標不到他身上啊！

怎麽好像有點……奇怪？

他從評論界麵退了出去，點到個人信息，在看到昵稱“4321”的時候才想起之前找001給自己借了個賬號的事。

後來論壇崩潰，他沒來得及退賬號，沒想到賬號數據居然一直保留，不需要他再次登錄就能繼續使用。

003懷念起人類社會賬號與數據綁定的好來，他一邊登回自己的賬號，一邊覺得“4321”這個id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直到他重上論壇，看到一個熱度超高、已經有上萬係統參與討論的帖子：【拒絕敷衍！係統界到底有沒有言論自由？之前好幾個相關貼都被封禁，憑什麽不讓說那位的事？請管理級係統給我們普通係統一個解釋！】

在看到這個標題的一瞬間，003心頭就湧上了不好的預感，雖然沒有什麽實際的證據可以證明，但他就是覺得這個帖子跟自己有著莫大的關係。

心跳如鼓擂，003點開這個帖子，果不其然看到了裏麵隱晦對自己的討論。

1l∣“95809”（樓主）：

如題，論壇不是大家自由交流討論的地方嗎？那之前封禁的那幾個帖子是怎麽回事？他有後門他了不起唄？］

2l∣“3309”：

dl。］

3l∣“8568”：

dl。］

4l∣“79379”：

dl……］

5l∣“6217”：

點了。。。現在是不讓正常係統活了嗎？總係統才閉關多久，那位的後台簡直強硬，所有負麵一下都被封了，他不會跟那些管理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吧？］

6l∣“95809”（樓主）：

樓上我能理解你很激動，但你先不要激動，正常吐槽可以，後麵那段涉及造謠了，我不想這個帖子也沒。。。］

7l∣“4321”：

知道為什麽前麵幾個帖子沒了嗎？因為你們就是造謠啊，你們說的那些東西有什麽憑證嗎？人一好好的係統被你們說成啥樣了，人還是前輩，你們要繼續造謠，下一個被封的就不是帖子，而是你們的號了。］

003：……

他總算想起為什麽會覺得“4321”這個id眼熟了。

也終於知道為什麽他登錄那個號會收到這麽多謾罵了。

在這種很明顯是討伐他的帖子下麵跟別人唱反調，4321這不是活該嗎？

但想到對方的“活該”是為了誰，003嘆了口氣，心裏生出一股歉意。

他又往下看了幾眼，在4321出來以後，帖子段時間內的評論激增，其中大部分都是“打卡”和“終於等到你”這類沒有營養的評論，也有少部分看上去跟4321是老相識了，看到人就直接開罵，當然，大部分時間4321不會回複任何一個人。

該說不說，這心態還挺強大。

003正兀自感慨，去往非常事件館的車剛好到，他坐上車，正打算深入了解一下，卻聽到自己後座的兩個人在討論：

“你也看到那個帖子了？”

“論壇封了幾個月，正憋著呢，沒刷到那個帖子才奇怪吧？”

“沒想到那位後台這麽硬，反正我以後是不敢討論了，聽說那位的學生都因為跟他不對付被抓了，惹不起惹不起。”

“之前一直很活躍在各個帖子流竄幫他說話的那個人反而還升級了。隻能說有靠山就是爽，看誰不順眼就抓，跟誰好就給升，那些條令總係統都不敢違規，他倒是沒有顧忌。”

“別說了，萬一這車上就有人想討好他去升級的，把我們倆的聊天內容舉報上去，咱倆都得完！”

003：……

倒也不至於。

但很奇怪，雖然他們扣在他頭上的帽子沒有依據，他也很清楚那些都是假的，但他就是感到無比心虛，乃至於不敢再看論壇，生怕被別人發現他就是那個“十惡不赦”的“那位”。

直到下了車，003沒有根據關鍵詞搜到之前討論他的那幾個帖子，才算印證了自己心底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