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斯克與創世者

在這個沒有太陽月亮的地方，隻有一個居民。他唯一擁有的，是兩盞可以照亮方寸之地的小燈，一盞放在了亡靈的入口，一盞放在的亡靈的出口，使他可以看清他們的到來與離去，度過了漫長歲月。

某一天，他發現了有一個外來者誤入，入口的燈迎來了一個生靈，她無措地看著四方的黑暗與來往的亡靈。

他在黑暗中靜靜地觀察著這一異常情況，直到聽見少女在試探地問：“請問這裏是何方？”

顯然，沒有亡靈注意到她。他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看了半晌，出聲回應：“亡靈是不會回答你的。”

“亡靈……你到底是誰？”少女用因震驚而微微睜大的雙眼環視四周，在一片黑暗尋找著聲音的來源，但她不敢輕易踏出光照不到的範圍，隻是在原地徘徊。

觀察到少女的反應，他不免被勾起了一點興趣，耐心地回答：“大概是你們所說的創世者吧。別動，呆在原地就好了。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說說你的來歷。”

少女聽到他的聲音定了定神，老實回答道：“我來自神界，名叫稹擇，能窺見一點未來，但過後總會忘記。這幾天總感覺不心安，腦海裏反複出一個少年被劫殺的片段。每次醒來都是淚流滿麵，他似乎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那你猜到他是誰了嗎？”他輕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問。

“可能是我的至親吧。我隻知道我好想救他。”少女回憶著那些片段，緊皺著眉頭。

“生死有命。”他平靜地回答，於他而言，這很十分尋常。

少女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失落，嘆了口氣，“命中注定……”話沒說完就消散了，大概是在神界醒了。他失了興致，閉眼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歲月。他正好又遇見那個少女，不過她現在已經變了一位婦人，也不再是生靈了，披散著頭發，臉上還維持這死前的蒼白與虛弱，以及一副麵如死灰的神情。

像是感覺到他的注視，婦人停頓了一下，朝黑暗中望了一眼，但她沒有停留多久，就被身後的亡靈隊伍推著前進，往下一盞燈走去。

毫無征兆的，亡靈隊伍第一次停住了，也攔住了婦人，他依然站在黑暗中，“好久不見，稹擇。”

“求您救達斯克，他在神魔邊界……”沒等她說完，身後的亡靈隊伍就重新動了起來，她也被擠到了出口。

他看著婦人最後祈求的神情，十分不解，決定去外界看看，於是在創世之後首次踏出了冥界。

憑著久遠的記憶，他來到了神魔邊界，發現一切都變了樣子，不由得多了一絲驚喜。

他學著路上看見的魔族和神族，幻化成一個青年的樣子，穿著一身乾練的黑色行裝，背上背著一把重劍。很快，他就找到了抱著友人屍體痛哭的達斯克。

“如果我可以讓他回來，你願意嗎？”他在達斯克的旁邊坐了下來，饒有興味地看著他。

達斯克胡亂地抹了把臉，抬頭看著對方，急切地說：“你有什麽辦法？”

“先告訴我，你願意嗎？”青年歪了歪頭，含笑地看著達斯克。

“我願意，但您想要我做什麽呢？”達斯克其實對青年持懷疑態度，此人雖然做遊俠的打扮，但白白淨淨的樣子卻出賣了他的身份。

“幫我守在一個地方，直到我回來。”

青年轉眼間把達斯克帶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地方，遠處的兩盞微弱的燈是為數不多的光源。隨著兩人向其中一盞燈慢慢靠近，達斯克才發現有陸續有人向燈下走來，他們神色各異，有的神情恍惚，有的眉頭緊皺，有的滿臉悲戚……但他們無一例外，都在走到燈下的那一刻消失。

“這裏是亡靈的歸處，你需要幫我管理這個地方。”青年平靜地開口，又給達斯克指了指另外一盞燈的方向，告訴他那裏是他們的來處，今後他的工作就是確保沒有任何一個亡靈逗留太久。

“就像他。”青年指了指一個半身沒在陰影裏的小男孩，隨手一揮，對方跌跌撞撞地落在燈光的照耀下，身體也隨之消失。

達斯克看到這一幕，心裏駭然，剛剛他匆匆一瞥，發現那個小男孩臉色蒼白，顯然是生著一場大病，最終因病離世。

“不過現在你暫且做不到，你需要得到他們的認可。”青年的話把達斯克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告訴達斯克如果得到了認可，那麽達斯克與這裏的聯係會加深，可以短暫地離開這裏，也可以像他一樣，將活人帶到這裏。

“你到底是誰？”達斯克心裏隱隱有了猜測，他或許並不歸屬於神、魔、妖三界。

“我沒有名字，但很久以前，我創造了這個世界。”

達斯克答應了他的條件，不過他當時也沒有想到，自己永遠停留在那個年紀，在一個幾乎沒有光亮的地方孤獨地度過了漫長歲月。

“順帶一提，他醒來的時間不定，不過那時他也該離開了。”創世者把百意放在冥界，留下這樣一句話就沒有了蹤跡。達斯克渾渾噩噩過了不知道多少年，漸漸地，他開始嘗試在冥界布置幻境，幫助他暫時逃離無邊際的黑暗。

期間創世者回來了一次，他似乎對達斯克的幻境很感興趣，便告訴達斯克冥界是可以和外界連通的。達斯克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家人，雙胞胎哥哥和幼弟，在創世者的允許下抽空回神界照顧弟弟。

在這之後，創世者時不時送一封長信回來告訴達斯克自己遇到的趣事，而達斯克每次也會認真看完並寫一份回信給他，兩人的關係也在不知不覺中拉進了，而創世者似乎也在遊歷途中多了很多人情味。他會像平常人一樣有各種各樣的情感，儘管很多時候更像是小孩子的無理取鬨。

儘管艾澤爾仍然在追查當年那件事的真相，但心有靈犀地沒有問任何事情。達斯克陪著霏長大，一切都如尋常人家一樣。直到艾澤爾來冥界並帶走了百意，外界又悄悄掀起了一場風波。

達斯克拿著一支筆坐在書桌前，看著桌麵上擺放的一封信，卻不知道如何寫下去。他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筆，把未完成的信收到一邊，走出了自己的住所，漫無目的地在外麵亂逛。

前兩天他收到了自家哥哥的來信，信中詳細地說明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又告知了自己將來的打算，最後隱晦地提了一下自己對百意的感覺。

出於對哥哥的擔心，他很快就寫起了回信，但他卻不知道如何回複哥哥的最後一個問題。